狗伤化服抹什么药(狗外伤用涂什么药最好)

04-29 宠物 投稿:回首见他
狗伤化服抹什么药(狗外伤用涂什么药最好) 齐东昏侯、和帝纪元(公元501年)齐永元三年、中兴元年 北魏景明二年 柔然太安十年

春正月丙申朔,合朔时加寅漏上八刻,齐朝廷事毕,宫人于阅武堂元会,皇后褚令璩正位,阉官行仪,齐帝萧宝卷戎服临视。

丙申朔,魏帝元恪谒长陵。

丁酉,齐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晋安王萧宝义为司徒,新除抚军将军、建安王萧宝夤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石头戍军事。中书侍郎任昉为司徒右长史。

甲辰,齐帝以宁朔将军、青、冀二州刺史王珍国为北徐州刺史;召珍国以众还京师,入顿建康城。辅国将军、南兖州刺史张稷征为侍中,宿卫宫城。

乙巳,齐南康王萧宝融受命为宣城王、相国、荆州牧,加黄皞,置僚属,选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国并如故。大赦,唯梅虫儿、茹法珍等不在赦例。右将军、西中郎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府州事萧颖胄为相国左长史,进号镇军将军,左将军、雍州刺史萧衍进号征东将军,给鼓吹一部。

戊申,齐征东将军、雍州刺史萧衍发襄阳。留八弟冠军将军、西中郎外兵参军萧伟行雍州开府事,守襄阳城;十弟冠军将军、西中郎谘议参军萧嶦迁相国从事中郎,守垒城,府司马庄丘黑守樊城,功曹史吉士询兼长史,白马戍主黄嗣祖兼司马,鄀令杜永兼别驾,小府录事郭俨知转漕。移檄京邑曰:

“夫道不常夷,时无永化,险泰相沿,晦明非一,皆屯困而后亨,资多难以启圣。故昌邑悖德,孝宣聿兴,海西乱政,简文升历,并拓绪开基,绍隆宝命,理验前经,事昭往策。

“独夫扰乱天常,毁弃君德,奸回淫纵,岁月滋甚。挺虐于□剪之年,植险于髫丱之日。猜忌凶毒,触途而著,暴戾昏荒,与事而发。自大行告渐,喜容前见,梓宫在殡,靦无哀色,欢娱游宴,有过平常,奇服异衣,更极夸丽。至于选采妃嫔,姊妹无别,招侍巾栉,姑侄莫辨,掖庭有稗贩之名,姬姜被干殳之服。至乃形体宣露,亵衣颠倒,斩斫其间,以为欢笑。骋肆淫放,驱屏郊邑。老弱波流,士女涂炭。行产盈路,舆尸竟道,母不及抱,子不遑哭。劫掠剽虏,以日继夜。昼伏宵游,曾无休息。淫酗摐肆,酣歌垆邸。宠恣愚竖,乱惑妖甗。梅虫儿、茹法珍臧获斯小,专制威柄,诛剪忠良,屠灭卿宰。刘镇军舅氏之尊,尽忠奉国;江仆射外戚之重,竭诚事上;萧领军葭莩之宗,志存柱石;徐司空、沈仆射搢绅冠冕,人望攸归。或《渭阳》余感,或勋庸允穆,或诚著艰难,或劬劳王室,并受遗托,同参顾命,送往事居,俱竭心力。宜其庆溢当年,祚隆后裔;而一朝齑粉,孩稚无遗。人神怨结,行路嗟愤。

“萧令君忠公干伐,诚贯幽显。往年寇贼游魂,南郑危逼,拔刃飞泉,孤城独振。及中流逆命,凭陵京邑,谋猷禁省,指授群帅,克剪鲸鲵,清我王度。崔慧景奇锋迅骇,兵交象魏,武力丧魂,义夫夺胆,投名送款,比屋交驰,负粮影从,愚智竞赴。复誓旅江甸,奋不顾身,奖厉义徒,电掩强敌,克歼大憝,以固皇基。功出桓、文,勋超伊、吕;而劳谦省己,事昭心迹,功遂身退,不祈荣满。敦赏未闻,祸酷遄及,预禀精灵,孰不冤痛!而群孽放命,蜂虿怀毒,乃遣刘山阳驱扇逋逃,招逼亡命,潜图密构,规见掩袭。萧右军、夏侯征虏忠断夙举,义形于色,奇谋宏振,应手枭悬,天道祸淫,罪不容戮。至于悖礼违教,伤化虐人,射天弹路,比之犹善,刳胎斫胫,方之非酷,尽珝县之竹,未足纪其过,穷山泽之兔,不能书其罪。自草昧以来,图牒所记,昏君暴后,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既人神乏主,宗稷阽危,海内沸腾,氓庶板荡,百姓懔懔,如崩厥角,苍生喁喁,投足无地。幕府荷眷前朝,义均休戚,上怀委付之重,下惟在原之痛,岂可卧薪引火,坐观倾覆!至尊体自高宗,特钟慈宠,明并日月,粹昭灵神,祥启元龟,符验当璧,作镇陕籓,化流西夏,讴歌攸奉,万有乐推。右军萧颖胄、征虏将军夏侯详并同心翼戴,即宫旧楚,三灵再朗,九县更新,升平之运,此焉复始,康哉之盛,在乎兹日。然帝德虽彰,区宇未定,元恶未黜,天邑犹梗。仰禀宸规,率前启路。即日遣冠军、竟陵内史曹景宗等二十军主,长槊五万,骥騄为群,鹗视争先,龙骧并驱,步出横江,直指朱雀。长史、冠军将军、襄阳太守王茂等三十军主,戈船七万,乘流电激,推锋扼险,斜趣白城。南中郎谘议参军、军主萧伟等三十九军主,巨舰迅楫,冲波噎水,旗鼓八万,焱集石头。西中郎谘议参军、军主萧嶦等四十二军主,熊罴之士,甲楯十万,沿波驰艓,掩据新亭。益州刺史刘季连、梁州刺史柳惔、司州刺史王僧景、魏兴太守裴帅仁、上庸太守韦睿、新城太守崔僧季,并肃奉明诏,龚行天罚。蜀、汉果锐,沿流而下;淮、汝劲勇,望波遄骛。幕府总率貔貅,骁勇百万,缮甲燕弧,屯兵冀马,摐金沸地,鸣鞞聒天,霜锋曜日,朱旗绛珝,方舟千里,骆驿系进。萧右军訏谟上才,兼资文武,英略峻远,执钧匡世。拥荆南之众,督四方之师,宣赞中权,奉卫舆辇。旍麾所指,威棱无外,龙骧虎步,并集建业。黜放愚狡,均礼海昏,廓清神甸,扫定京宇。譬犹崩泰山而压蚁壤,决悬河而注熛烬,岂有不殄灭者哉!

“今资斧所加,止梅虫儿、茹法珍而已。诸君咸世胄羽仪,书勋王府,皆俯眉奸党,受制凶威。若能因变立功,转祸为福,并誓河、岳,永纡青紫。若执迷不悟,距逆王师,大众一临,刑兹罔赦,所谓火烈高原,芝兰同泯。勉求多福,无贻后悔。赏罚之科,有如白水。”

齐义师镇军将军、相国左长史、行荆州府州事萧颖胄遣西中郎谘议参军宗夬出自杨口,面禀经略,并护送军资,萧衍甚礼之。

萧衍义师发后,州内储备及人皆虚竭。魏兴太守裴师仁、齐兴太守颜僧都并据郡不受命,举兵将袭雍州,冠军将军、行雍州事萧伟与弟相国从事中郎萧嶦遣兵于始平郡待师仁等。壮武将军、冠军南平王司马、襄阳令韦爱沉敏有谋,素为州里信伏,乃推心抚御,晓示逆顺;兼率募乡里,得千余人,从伟、嶦与师仁、僧都等战于始平郡南,大破之,州境以安。

北魏太尉、咸阳王元禧为宰辅,权重当时,渐以骄矜,颇有不法。司空、北海王元详阴言于魏帝,帝深忌之。又言彭城王元勰大得人情,不宜久在宰辅,劝帝遵高祖遗敕。禧曾遣家僮传言于领军将军于烈曰:“须旧羽林虎贲执仗出入,领军可为差遣。”烈曰:“天子谅暗,事归宰辅,领军但知典掌宿卫,有诏不敢违,理无私给。”奴惘然而返,传烈言报禧。禧复遣谓烈曰:“我是天子儿,天子叔,元辅之命,与诏何异?”烈厉色而答曰:“向者亦不道王非是天子儿、叔。若是诏,应遣官人,所由遣私奴索官家羽林,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禧恶烈刚直,遂议出之,乃授使持节、散骑常侍、征北将军、恒州刺史。烈不愿籓授,频表乞停。辄优答弗许。烈乃谓彭城王元勰曰:“殿下忘先帝南阳之诏乎?而逼老夫乃至于此。”遂以疾固辞。烈深以为忿,密令子侍郎将于登言于魏帝云:“诸王等意不可测,宜废之,早自览政。”

己酉,魏帝以明日将礿祭,王公并斋于庙东坊,夜召于登谓曰:“卿父忠允贞固,社稷之臣。明可早入,当有处分。”登奉诏而出。

庚戌,质明,于烈至,魏帝诏曰:“诸父慢怠,渐不可任,今欲使卿以兵召之,卿其行乎?”烈对曰:“老臣历奉累朝,颇以干勇赐职。今日之事,所不敢辞。”遣于烈将宿卫壮士六十余人召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北海王祥等,引入,见之于光极殿。帝谓勰曰:“顷来南北务殷,不容仰遂冲操。恪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今遂叔父高蹈之意。”勰谢曰:“先帝不以臣虚薄,曲垂罔己之泽,出入绸缪,公私无舍。自陛下龙飞九五,屡求解落,既为宰辅所抑,亦不为陛下所许。先岁夏中,重尘天听,时蒙优借,出为定州。往年还洛阳,敕总戎淮肥,虽无功效,幸免罪戾。云归未几,复委臣以非据之任。臣频烦干请,具简圣听。陛下孝深无改,仰遵先诏,上成睿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感惟今往,悲喜交深。”帝又诏曰:“恪虽寡昧,忝承宝历,比缠尪疹,实凭诸父,苟延视息,奄涉三龄。父等归逊殷勤,今便亲摄百揆,且还府司,当别处分。”

魏帝元恪遂亲政。遵魏高祖遗诏,听司徒、彭城王元勰以王归第。诏曰:“王宿尚闲静,志捐世务,先帝爱亮之至,弗夺此情,遗敕炳然,许遂冲退。雅操不移,朕亦未敢违夺。今乃释位归第,丘园是营。高尚之节,确尔贞固;《贲》、《履》之操,邈焉难追。而王宅初构,财力多阙,成立之期,岁月莫就。可量遣工役,分给材瓦,禀王所好,速令制办,务从简素,以称王心。”勰因是作《蝇赋》以谕怀,恶谗构也。

北魏太尉、咸阳王元禧进位太保,司空、北海王元详为侍中、大将军、录尚书事。诏曰:“朕以寡昧,夙罹闵凶,忧茕在疚,罔知攸济。实赖先帝圣德,遗泽所覃,宰辅忠贤,劬劳王室,用能抚和上下,肃清内外。乃式遵复子,归政告逊,辞理恳至,邈然难夺。便当励兹空乏,亲览机务。王尊惟元叔,道性渊凝,可进位太保,领太尉;司空北海王季父英明,声略茂举,可大将军、录尚书事。”领军将军、聊城县开国子于烈为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领军,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并前五百户。自是长直禁中,机密大事,皆所参焉。

北魏阳平王征西录事参军崔秉为司空主簿,转掾、城门校尉、长兼司空司马。迁长史,加辅国将军。出除左将军、广平内史,大纳财货,为清论所鄙。入为司徒左长史。未几,除平东将军、光禄大夫。

北魏侍御师、尚书仪曹郎王显为领军于烈问通规策,颇有密功。累迁游击将军,拜廷尉少卿,仍在侍御,营进御药,出入禁内。乞临本州,魏帝曾许之,积年未授,因是声问传于远近。显每语人,言时旨已决,必为刺史。遂除平北将军、相州刺史。寻诏驰驿还京,复掌药,又遣还州。

前辅国将军高聪自平州窃还京师。六辅之废,聪之谋也。魏帝亲政,除给事黄门侍郎,加辅国将军。迁散骑常侍,黄门如故。

时罢六辅,侍中、尚书张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出京奔走。为御史中尉甄琛所弹,云“非虎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

北魏厉威将军高扬卒,魏帝母父也。帝追思舅氏,征高肇兄弟等。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等奏:“扬宜赠左光禄大夫,赐爵渤海公,谥曰敬。其妻盖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诏可。又诏扬嫡孙高猛袭渤海公爵,封高肇平原郡公,肇弟高显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帝末与舅氏相接,将拜爵,乃赐衣帻引见肇、显于华林都亭。皆甚惶惧,举动失仪。数日之间,富贵赫弈。

辛亥,齐帝祀南郊,诏大赦天下,百官陈谠言。

齐豫章郡天火烧三千余家。

甲寅,齐宣城王、相国、荆州牧萧宝融以辅国将军、西中郎谘议、领中直兵参军杨公则为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宣城王建牙于城南。

丁巳,魏帝引见群臣于太极前殿,告以览政之意。

辛酉,高句丽国遣使朝献于北魏。

壬戌,北魏太保、咸阳王元禧领太尉,散骑常侍、征东大将军、司州牧、广陵王元羽为司徒,镇南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广阳王元嘉迁司州牧。诏曰:“朕幼承宝历,艰忧在疚,庶事不亲,风化未洽。今始览政务,义协惟新,思使四方风从率善,可分遣大使,黜陟幽明。”

魏帝引广陵王元羽入内,面授司徒。羽辞曰:“彦和本自不愿,而陛下强与。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之,必招物议。季豫既转,取之无嫌。请为司空。”帝犹强焉,固辞,乃许之。

北魏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源怀征为尚书左仆射,加特进。时有诏,以奸吏犯罪,每多逃遁,因眚乃出,并皆释然。自今已后,犯罪不问轻重,而藏窜者悉远流。若永避不出,兄弟代徙。怀乃奏曰:“谨按知制:逃吏不在赦限。窃惟圣朝之恩,事异前宥,诸流徙在路,尚蒙旋反,况有未发而仍遣边戍?按守宰犯罪,逃走者众,禄润既优,尚有兹失,及蒙恩宥,卒然得还。今独苦此等,恐非均一之法。如臣管执,谓宜免之。”书奏,门下以成式既班,驳奏不许。怀重奏曰:“臣以为法贵经通,治尚简要,刑宪之设,所以纲罗罪人。苟理之所备,不在繁典;行之可通,岂容峻制?此乃古今之达政,救世之恒规。伏寻条制,勋品已下,罪发逃亡,遇恩不宥,仍流妻子。虽欲抑绝奸途,匪为通式。谨按事条,侵官败法,专据流外,岂九品已上,人皆贞白也?其诸州守宰,职任清流,至有贪浊,事发逃窜,而遇恩免罪。勋品已下,独乖斯例。如此,则宽纵上流,法切下吏,育物有差,惠罚不等。又谋逆滔天,轻恩尚免;吏犯微罪,独不蒙赦,使大宥之经不通,开生之路致壅,进违古典,退乖今律?辄率愚见,以为宜停。”书奏,魏帝纳之。

魏帝宠幸内侍赵修,旬月之间,频有转授,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镇东将军、光禄卿。每受除设宴,魏帝亲幸其宅,诸王公卿士百僚悉从,帝亲见其母。修能剧饮,至于逼劝觞爵,虽北海王详、广阳王嘉等皆亦不免,必致困乱。每适郊庙。修常骖陪。出入华林,恒乘马至于禁内。而殿中监赵邕兼奉车都尉,执辔同载。时人窃论,号为“二赵”。左中郎将、齐帅王仲兴与赵修并见宠任,迁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仲兴虽与修并,面畏慎自退,不若修之倨傲无礼。

赵邕父赵怡,太和中历郢州刺史,停家久之,以邕宠召拜太常少卿。寻为荆州大中正,出除征虏将军、荆州刺史。怡乃致其母丧,葬于宛城之南,赵氏旧墟。邕弟赵尚,中书舍人,出除南阳太守。

赵邕,字令和,自云南阳人。洁白明髭眉,晓了恭敏。李冲之贵宠也,邕以少年端谨,出入其家,颇给按磨奔走之役。冲亦深加接念,令与诸子游处。人有束带谒于冲者,时托之以自通。太和中,给事左右,至殿中监。微与赵修结为宗援,然亦不甚相附也。邕稍迁至殿中将军,犹带监职。

魏帝亲政,幸臣白衣左右茹皓眷赉日隆。又以马圈之劳,当拟补员外将军。时赵修亦被幸,妒害之,求出皓为外守。皓亦虑见危祸,不乐内官,遂超授濮阳太守,加厉威将军。其父因皓讼理旧勋,先除兖州阳平太守,赐以子爵。父子剖符名邦,郡境相接,皓忻然于去内,不以疏外为戚。及赵修等败,竟获全免。虽起微细,为守乃清简寡事。

魏帝亲政,侍中、太常卿崔光表荐白衣修史李彪曰:“伏见前御史中尉臣李彪,夙怀美意,创刊魏典。臣昔为彪所致,与之同业积年,其志力贞强,考述无倦,督劝群僚,注缀略举。虽顷来契阔,多所废离,近蒙收起,还综厥事。老而弥厉,史才日新,若克复旧职,专功不殆,必能昭明《春秋》,阐成皇籍。既先帝厚委,宿历高班,纤负微愆,应从涤洗。愚谓宜申以常伯,正绾著作,停其外役,展其内思,研积岁月,纪册必就。鸿声巨迹,蔚乎有章,盛轨懋咏,铄焉无泯矣。”不许。诏李彪兼通直散骑常侍,行汾州事,非彪好也,固请不行,时遘疾,有司切遣之。

北魏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野王令崔亮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亮自参选事,垂将十年,廉慎明决,为尚书郭秬所委,每云:“非崔郎中,选事不办。”

魏帝始亲政事,领军将军于烈总心膂之任,以嫔御未备,因左右讽谕,称弟征虏将军于劲之女有容德,帝乃迎入为贵人。时年十四,甚见宠爱。于烈以世父之重,弥见优礼。

于劲,字钟葵,太尉于拔之子。颇有武略。以功臣子,又以功绩,位沃野镇将,赐爵富昌子,拜征虏将军。

北魏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王仲兴与领军于烈共参机要,因自理马圈侍疾及入金墉之功,乞同元赏,遂封上党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自拜武卫及受封之日,车驾每临飨其宅。帝游幸,仲兴常侍从,不离左右,外事得径以闻,百僚亦耸体而承望焉。

二月乙丑,齐宣城王以冠军长史王茂为江州刺史,冠军将军、竟陵太守曹景宗为郢州刺史,左将军、江州刺史、邵陵王萧宝攸为荆州刺史。

丙寅,齐乾和殿西厢火。是时西斋既火,齐帝徙居东斋,高宗所住殿也。与烧宫占同。

己巳,齐宣城王群僚上尊号,立宗庙及南北郊。

庚午,北魏宿卫之官进位一级。

北魏给事黄门侍郎元匡除肆州刺史。匡既忤茹皓,惧为所害,廉慎自修,甚有声绩。

甲戌,北魏大赦天下。

壬午,齐帝诏遣羽林兵征雍州,中外纂严。

齐义师征东将军、雍州刺史萧衍至竟陵,命江州刺史王茂与郢州刺史曹景宗为前军,中兵参军张法安守竟陵城。时竟陵芊口有邸阁,萧衍遣驱辅国将军、建安王中兵参军昌义之攻之,每战必捷。

齐帝遣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领兵及粮运百四十余船送征虏将军、郢州刺史张冲,使拒西师。元嗣等惩刘山阳之败,疑冲不敢进,停住夏口浦。闻义师将至,元嗣、荣伯相率入郢城。时竟陵太守房僧寄被代还至郢,帝敕僧寄留守鲁山,除骁骑将军。僧寄谓冲曰:“臣虽未荷朝廷深恩,实蒙先帝厚泽。荫其树者不折其枝,实欲微立尘效。”冲深相许诺,共结盟誓。乃分部拒守,遣军主孙乐祖数千人助僧寄据鲁山岸立城垒。

甲申,义师王茂等至汉口,轻兵济江,逼郢城。齐郢州刺史张冲置阵据石桥浦。义师与战不利,军主朱僧起死之。诸将议欲并军围郢,分兵以袭西阳、武昌。萧衍曰:“汉口不阔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为郢城人掎角。若悉众前进,贼必绝我军后,一朝为阻,则悔无所及。今欲遣王、曹诸军济江,与荆州军相会,以逼贼垒。吾自后围鲁山,以通沔、汉。郧城、竟陵间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连旗继至。粮食既足,士众稍多,围守两城,不攻自拔,天下之事,卧取之耳。”诸将皆曰“善”。乃命王茂、曹景宗帅众济岸,进顿九里。未及尽济,张冲遣中兵参军陈光静等开门出击,为义师所破,光静战死,冲婴城固守。景宗于是据石桥浦,连军相续,下至加湖。荆州遣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之等数千人,会义师于夏口。萧衍筑汉口城以守鲁山,命水军主张惠绍、朱思远等游遏江中,绝郢、鲁二城粮运信使。湘州刺史杨公则送行事张宝积于江陵,率湘府之众会于夏口。时荆州诸军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

齐宣城王议行湘州事者,西中郎谘议参军刘坦谓众曰:“湘境人情,易扰难信。若专用武士,则百姓畏侵渔;若遣文人,则威略不振。必欲镇静一州城,军民足食,则无逾老臣。先零之役,窃以自许。”遂从之。乃除辅国长史、长沙太守,行湘州事。坦尝在湘州,多旧恩,道迎者甚众。下车简选堪事吏,分诣十郡,悉发人丁,运租米三十余万斛,致之义师,资粮用给。

乙酉,齐武烈将军胡元进为广州刺史。

三月乙未朔,魏帝诏曰:“比年以来,连有军旅,役务既多,百姓雕弊。宜时矜量,以拯民瘼。正调之外,诸妨害损民一时蠲罢。”

萧衍命邓元起进据南堂西陼,田安之顿城北,王世兴顿曲水故城。

丁酉,齐征虏将军、郢州刺史、定襄侯张冲病死,其众复推骁骑将军薛元嗣、制局监暨荣伯、冲子张孜及长史江夏内史程茂为主,固守郢城。诏赠张冲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假薛元嗣节。

己亥,齐骠骑将军沈徽孚为广州刺史。

齐新除雍州刺史刘绘以朝廷昏乱,为之寒心,终不受任。转建安王车骑长史,行府国事。

甲辰,辅国将军、庐陵王安东司马张欣泰为持节、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军事、雍州刺史,将军如故。

萧衍屡表劝宣城王即尊号,梁州刺史柳惔、郢州刺史曹景宗并劝进。相国左长史萧颖胄使别驾宗寔撰定礼仪,上尊号,改元,于江陵立宗庙、南北郊,州府城门悉依建康宫,置尚书五省,以城南射堂为兰台,南郡太守为尹。建武中,荆州大风雨,龙入柏斋中,柱壁上有爪足处,刺史萧遥欣恐畏,不敢居之。至是以为嘉祐殿。

乙巳,齐宣城王萧宝融即皇帝位于江陵。称西台。遥废齐帝萧宝卷为庶人。立妃王蕣华为皇后。大赦,改永元三年为“中兴元年”。文武赐位二等;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谷,人五斛。

王蕣华,琅邪临沂人,太尉王俭孙也。

齐西台以征东将军、雍州刺史萧衍为尚书左仆射,镇军将军、相国左长史、行荆州府州事萧颖胄为侍中、尚书令,假节、都督如故;司徒、扬州刺史、晋安王萧宝义为侍中、司空,使持节、都督、刺史如故;安东将军、会稽太守、庐陵王萧宝源为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太守如故;车骑将军、建安王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军事、卫将军、南徐州刺史;冠军将军、南徐州刺史、晋熙王萧宝嵩为中书令;相国司马、新兴太守夏侯详为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相国从事中郎萧嶦为给事黄门侍郎,冠军将军、相国司马蔡道恭迁右卫将军,湘州刺史杨公则进征虏将军、左卫将军,持节、刺史如故。宁朔将军、咨议参军柳忱为尚书吏部郎,进号辅国将军、南平太守,寻迁侍中、冠军将军,太守如故。前始安内史崔偃为宁朔将军。辅国将军、军主张弘策为步兵校尉,迁车骑谘议参军。西中郎谘议参军、荆州别驾宗夬迁御史中丞。西中郎中兵参军、城局参军席阐文为给事黄门侍郎,寻迁卫尉卿。

丙午,齐西台尚书令萧颖胄奏封庶人萧宝卷为零阳侯,诏不许。又奏为涪陵王,诏可。

萧衍师次杨口,齐西帝萧宝融遣御史中丞宗夬衔命劳军。宁朔将军庾域讽夬曰:“黄钺未加,非所以总率侯伯。”夬乃反西台启帝。

己酉,齐西台侍中、镇军将军、尚书令萧颖胄领吏部尚书,监八州军事,行荆州刺史,本官如故,留卫西朝。尚书左仆射萧衍加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颖胄既都督中外诸军事,论者谓衍应致笺,庾域争不听,乃止。

齐西台辅国将军、谘议参军乐蔼奏曰:“敕旨以军旅务殷,且停朝直。窃谓匪懈于位,义昭夙兴,国容旧典,不可顿阙。与兼右丞江诠等参议,八座丞郎以下宜五日一朝,有事郎坐侍下鼓,无事许从实还外。”奏可。

齐西台遣冠军将军萧颖达领兵会萧衍于汉口。是日,郢城水军主沈难当率轻舸数十,乱流来战,西台宁朔将军张惠绍等击破之,斩难当,尽获其军器。

辛亥,魏帝诏曰:“诸州刺史,不亲民事,缓于督察,郡县稽逋,旬月之间,才一览决。淹狱久讼,动延时序,百姓怨嗟,方成困弊。尚书可明条制,申下四方,令日亲庶事,严勒守宰,不得因循,宽怠亏政。”齐州陨霜,杀桑麦。

壬子,齐西台以宁朔将军、西戎校尉、梁、南秦二州刺史柳惔为侍中,领前军将军。。

癸丑,齐冠军将军、豫州刺史陈伯之转江州刺史,据寻阳以拒义军。兼行选曹郎沈瑀随伯之军至江州。

沈瑀,字伯瑜,吴兴武康人也。叔父沈昶,事宋建平王景素,景素谋反,昶先去之;及败,坐系狱,瑀诣台陈请,得免罪,由是知名。起家州从事、奉朝请。尝诣齐尚书右丞殷沵,沵与语及政事,甚器之,谓曰:“观卿才干,当居吾此职。”司徒、竟陵王子良闻瑀名,引为府参军,领扬州部传从事。时建康令沈徽孚恃势陵瑀,瑀以法绳之,众惮其强。子良甚相知赏,虽家事皆以委瑀。子良薨,瑀复事刺史、始安王遥光。尝被使上民丁,速而无怨。遥光谓同使曰:“尔何不学沈瑀所为?”乃令专知州狱事。湖熟县方山埭高峻,冬月,公私行侣以为艰难,明帝使瑀行治之。瑀乃开四洪,断行客就作,三日立办。扬州书佐私行,诈称州使,不肯就作,瑀鞭之三十。书佐归诉遥光,遥光曰:“沈瑀必不枉鞭汝。”覆之,果有诈。明帝复使瑀筑赤山塘,所费减材官所量数十万,帝益善之。永泰元年,为建德令,教民一丁种十五株桑、四株柿及梨栗,女丁半之,人咸欢悦,顷之成林。去官还京师,兼行选曹郎。

己未,齐西台以冠军将军庄丘黑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冠军将军、西中郎中兵参军、武宁太守邓元起为假节、冠军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迁给事黄门侍郎,移镇南堂西渚。

壬戌,魏帝诏曰:“治尚简静,任贵应事。州府佐史,除板稍多,方成损弊,无益政道。又京师百司,僚局殷杂,官有闲长者,亦同此例。苟非称要,悉从蠲省。”青、齐、徐、兖四州大饥,民死者万余口。

夏四月,萧衍出沔,命王茂、萧颖达等进军逼郢城。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吕僧珍率所领顿偃月垒,俄又进据骑城。薛元嗣战颇疲,因不敢出。诸将欲攻之,衍不许。

戊辰,齐西帝诏曰:“荆、雍义举所基,实始王迹。君子劳心,细人尽力,宜加酬奖,副其乃诚。凡东讨众军及诸向义之众,可普复除。”

齐西帝追赠故枝江县公徐孝嗣太尉,故临汝县公萧坦之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赠故尚书右仆射江祏卫将军,故平都县侯刘暄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故侍中江祀散骑常侍、太常卿,故监利县侯曹虎安北将军、徐州刺史,故西丰县侯沈文季侍中、司空,谥“忠宪”,文季兄子故抚军长史沈昭略太常,文季弟沈昭光廷尉。

北魏广陵王元羽先淫员外郎冯俊兴妻,夜因私游,为俊兴所击。积日秘匿,

夏五月壬子,北魏司徒、广陵王元羽薨于府,年三十二。魏帝亲临,哀恸,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三百斤,大鸿胪护丧事。大殓,帝亲临之,举哀都亭。赠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冀州刺史,给羽葆鼓吹、班剑四十人,谥曰“惠”。及葬,帝亲临送。嫡子元恭,字修业。母曰王氏。少端谨,有志度。长而好学,事祖母、嫡母以孝闻。恭兄元欣,字庆乐。性粗率,好鹰犬。欣弟元永业。

乙卯,齐西帝幸竹林寺禅房宴群臣。

齐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遣子后军参军萧璝拒义军。西台尚书令萧颖胄遣汶阳太守刘孝庆进峡口,与巴东太守任漾之、宜都太守郑法绍御之。时军旅之际,人情未安,颖胄府长史张炽从绛衫左右三十余人入千秋门,城内惊恐,疑有同异。御史中丞奏弹炽,诏以赎论。

颖胄弟萧颖孚自建康出亡,庐陵人修灵祐潜引与南归,至庐陵,于西昌县山中聚兵二千人,袭郡,内史谢篹奔豫章。颖孚、灵祐屯西昌药山湖求援,萧颖胄遣宁朔将军范僧简入湘州南道援之。僧简进克安成,乃以为辅国将军、安成内史。拜萧颖孚为假节、督庐陵豫章临川南康安成五郡军事、冠军将军、庐陵内史。合二郡兵,出彭蠡口。

齐帝遣宁朔将军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吴子阳、军主光子衿、李文钊、陈虎牙等十三军救郢州,进据巴口。

魏帝既览政,太保、领太尉、咸阳王元禧意不安。而其国齐帅刘小苟,每称左右言欲诛禧。禧闻而叹曰:“我不负心,天家岂应如此!”由是常怀忧惧。加以赵修专宠,王公罕得进见。禧遂与其妃兄兼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及氐武兴王杨集始、杨灵祐、乞伏马居、大将支虎等十余人谋反。时魏帝出北邙猎,长水校尉杨津等陪从。禧在城西小宅,初欲勒兵直入金墉,众怀沮异,禧心因缓。自旦达晡,计不能决,欲更克日。马居说憘曰:“殿下若不至北芒,便可回师据洛城,闭四门。天子闻之,必走向河北桑乾,仍断河桥,为河南天子。隔河而治,此时不可失也。”憘又不从,遂约不泄而散。武兴王杨集始出便驰告,而禧意不疑。乃与臣妾向汇池别墅,遣小苟奉启,云“检行田牧”。小苟至邙岭,已逢军人,怪小苟赤衣,将欲杀害。小苟困迫,言欲告反,乃缓之。

杨集始驰于北邙以告。时魏帝于乾脯山从禽于野,左右分散,直卫无几,仓卒之际,莫知计之所出。侍郎将于登进曰:“臣世蒙殊宠,乃心王室。臣父领军,付留守之重计,防遏有在,必无所虑。”乃敕登驰觇虚实。车骑大将军、领军将军于烈已处分有备,因登奏曰:“臣虽朽迈,心力犹可,此等猖狂,不足为虑。愿缓跸徐还,以安物望。”魏帝闻之,甚以慰悦。禧是夜宿于洪池,大风暴雨,拔树折木。禧不知事露。其夜,或说禧曰:“殿下集众图事,见意而停,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宽。恐危祸将至。”禧曰:“有此躯命,应知自惜,岂待人言。”又说曰:“殿下儿妇已渡河,两头不相知,今俯眉自安,不其危乎!”禧曰:“初遣去日,今如行人渡河,听我动静。我久已遣人追之,计今应还。”而尹仵期与禧长子元通已入河内郡,列兵仗,放囚徒。魏帝已得驰入华林,遣弟广平王元怀与武卫将军王仲兴领数百骑先入宫,知无变,乃还。帝既还宫,抚侍郎将于登背曰:“卿差强人意。”赐帛五百匹。又曰:“先帝赐卿名登,诚为美称;朕嘉卿忠款,今改卿名忠。既表贞固之诚,亦所以名实相副也。”于登遂改名于忠。

魏帝诏于烈遣直阁叔孙侯将虎贲三百人追元憘。禧自洪池东南走,僮仆不过数人,左右从禧者,唯兼防阁尹龙虎。禧忧迫不知所为,谓龙虎曰:“吾愦愦不能堪,试作一谜,当思解之,以释毒闷。”龙虎欻忆旧谜云:“眠则俱眠,起则俱起,贪如豺狼,赃不入己。”都不有心于规刺也。禧亦不以为讽己,因解之曰:“此是眼也。”而龙虎谓之是箸。渡洛水,至柏谷坞,从者唯禧二舅及龙虎而已。顾谓龙虎曰:“凡夫尚有节义,相为取死,汝可勉心,作与太尉公同死计。”龙虎曰:“龙虎东野常人,遭殿下宽明,接处左右。今属危难,恨无远计匡济圣躬,若与殿下同命,虽死犹生。”俄而禧被擒获,送华林都亭。魏帝亲问事源,著千斤锁格龙虎,羽林掌卫之。

初,魏高祖闲宴,从容言于元禧等:“我后子孙,邂逅不逮,汝等观望辅取之理,无令他人有也。”禧临尽,虽言不次第,犹尚泣涕,追述先旨,然畏迫丧志,不能慷慨有所感激也。及与诸妹公主等诀,言及一二爱妾。公主哭且骂之云:“坐多取此婢辈,贪逐财物,畏罪作反,致今日之事,何复嘱问此等!”禧愧而无言。

壬戌,北魏太保、领太尉、咸阳王元禧赐死于第。其宫人歌曰:“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那得渡?”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在南者,虽富贵,弦管奏之,莫不洒泣。同谋诛斩者数十人,魏法,谋反者不得葬,潜瘗禧于北邙。绝其诸子属籍。禧之诸女,微给资产奴婢,自余家财,悉以分赉平原郡公高肇、赵修二家。其余赐内外百官,逮于流外,多者百余匹,下至十匹。于后,禧诸子每乏衣食,独彭城王元勰岁中再三赈给之。

元禧有子八人。长子元通,字昙和。窃入河内,太守陆琇初与通情,既闻禧败,乃杀之。通弟元翼,字仲和。翼与弟元昌,申屠氏出。翼弟显和,昌弟元树,字秀和。元树弟元晔,字世茂,李妃所生也。

时以河内太守、建安王陆琇不先送元通,禧败始斩首,责其通情,征诣廷尉。廷尉少卿崔振穷治罪状,按琇大逆,时琇内外亲党及当朝贵要咸为之言,振研核切至,终无纵缓,陆宗大小,咸见收捕。会将赦,先卒于狱。

时直阁中有同禧谋,皆在从限。及禧平,魏帝顾谓朝臣曰:“直阁半为逆党,非至忠者安能不预此谋?”因拜直阁、长水校尉杨津为左中郎将。迁骁骑将军,仍直阁。

北魏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诛。时年二十九。伯尚弟李仲尚,坐兄事赐死,年二十五。仲尚仪貌甚美。少以文学知名。二十著《前汉功臣序赞》及季父《司空冲诔》。时兼侍中高聪、兼尚书邢峦见而叹曰:“后生可畏,非虚言也。”起家京兆王元愉行参军。抚军将军、并州刺史、姑臧伯李韶以从弟李伯尚同元禧之逆,在州禁止,征还京师。虽不知谋,犹坐功亲免除官爵。久之,起兼将作大匠,敕参定朝仪、律令。

北魏正平太守陆凯在郡七年,号为良吏。初,魏帝将议革变旧风,大臣并有难色。又每引侍中刘芳、吏部尚书郭祚等密与规谟,共论时政,而国戚谓遂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乃令凯私喻之曰:“至尊但欲广知前事,直当问其古式耳,终无亲彼而相疏也。”国戚旧人意乃稍解。咸阳王禧谋逆,凯兄陆琇陷罪,凯亦被收,遇赦乃免。凯痛兄之死,哭无时节,目几失明,诉冤不已,备尽人事。

北魏给事黄门侍郎、司徒左长史郑懿以从弟郑思和同咸阳王禧之逆,与弟通直常侍郑道昭俱坐缌亲。出禁,拜太常少卿,加冠军将军,出为征虏将军、齐州刺史,寻进号平东将军。懿好劝课,善断决,虽不洁清,义然后取,百姓犹思之。

元禧弟侍中、大将军、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表求解任。诏曰:“一人之身,愆不累德,形乖性别,忠逆固殊。是以父殛子兴,义高唐世;弟戮兄登,迹显周鲁。禧之与国,异体同气,既肆无君之逆,安顾弟友之亲。叔父忠显二朝,诚贯庙社,实勖赞冲昧,保乂鸿猷,岂容以微介之虑,忘阿衡之重?貂章即已敕还,愿不再述。祚属眇躬,言及斯事,临纸惭恨,惋慨兼深。”详重表陈解,诏复不许。

北魏建兴太守辛祥之妻妹,即咸阳王元禧妃,及禧构逆,亲知多罹尘谤,祥独萧然不预。

六月丁亥,北魏考诸州刺史,加以黜陟。

北魏国子祭酒、秘书监孙惠蔚上言:“臣闻国之大礼,莫崇明祀,祀之大者,莫过禘佩,所以严祖敬宗,追养继孝,合享圣灵,审谛昭穆,迁毁有恒,制尊卑,有定体,诚悫著于中,百顺应于外。是以惟王创制,为建邦之典;仲尼述定,为不刊之式。暨秦燔《诗》《书》,鸿籍泯灭。汉氏兴求,拾缀遗篆,淹中之经,孔安所得,唯有卿大夫士馈食之篇。而天子诸侯享庙之祭、禘佩之礼尽亡。曲台之《记》,戴氏所述,然多载尸灌之义,牲献之数,而行事之法,备物之体,蔑有具焉。今之取证,唯有《王制》一简,《公羊》一册。考此二书,以求厥旨。自余经传,虽时有片记,至于取正,无可依揽。是以两汉渊儒、魏晋硕学,咸据斯文,以为朝典。然持论有深浅,及义有精浮,故令传记虽一,而探意乖舛。伏惟孝文皇帝,合德乾元,应灵诞载,玄思洞微,神心畅古,礼括商周,乐宣《韶濩》,六籍幽而重昭,五典沦而复显,举二经于和中,一姬公于洛邑。陛下睿哲渊凝,钦明道极,应必世之期,属功成之会,继文垂则,实惟下武。而祫趾二殷,国之大事;蒸尝合享,朝之盛礼。此先皇之所留心,圣怀以之永慕。臣闻司疑宗初开,致礼清庙,敢竭愚管,辄陈所怀。谨案《王制》曰:‘天子犆罐、祫趾、祫尝、祫蒸。'郑玄曰‘天子诸侯之丧毕,合先君之主于祖庙而祭之,谓之祫。后因以为常',‘鲁礼,三年丧毕而祫于太祖,明年春禘于群庙,自尔之后,五年而再殷祭,一祫一禘'。《春秋公羊》鲁文二年:‘八月丁卯,大事于太庙。'《传》曰:‘大事者何?大祫也,大祫者何?合祭也。毁庙之主,陈于太祖。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何休曰:‘陈者,就陈列太祖前。太祖东乡,昭南乡,穆北乡,其余孙从王父。父曰昭,子曰穆。'又曰:‘殷,盛也,谓三年祫,五年禘。禘所以异于祫者,功臣皆祭也。祫犹合也,禘犹谛也,审谛无所遗失。'察记传之文,何、郑祫趾之义,略可得闻。然则三年丧毕,祫祭太祖,明年春祀,遍禘群庙。此礼之正也,古之道也。又案魏氏故事,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崩,至五年正月,积二十五晦为大祥。太常孔美、博士赵怡等以为禫在二十七月,到其年四月,依礼应祫。散骑常侍王肃、博士乐详等以为禫在祥月,至其年二月,宜应祫祭。虽孔王异议,六八殊制,至于丧毕之祫,明年之禘,其议一焉。陛下永惟孝恩,因心即礼,取郑舍王,禫终此晦,来月中旬,礼应大祫。六室神祏,外食太祖。明年春享,咸禘群庙。自兹以后,五年为常。又古之祭法,时祫。并行,天子先祫后时诸侯先时后祫。此于古为当,在今则烦。且礼有升降,事有文节,通时之制,圣人弗违。当祫之月,宜减时祭,以从要省。然大礼久废,群议或殊,以臣观之,理在无怪。何者?心制既终,二殷惟始,祫禘之正,实在于斯。若停而阙之,唯行时祭,七圣不闻合享,百辟不睹盛事,何以宣昭令问,垂式后昆乎?皇朝同等三代,治迈终古,而令徽典缺于昔人,鸿美惭于往志,此礼所不行,情所未许。臣学不钩深,思无经远,徒阅章句,蔑尔无立。但饮泽圣时,铭恩天造,是以妄尽区区,冀有尘露。所陈蒙允,请付礼官,集定仪注。”

魏帝诏曰:“礼贵循古,何必改作。且先圣久遵,绵代恒典,岂朕冲暗,所宜革之。且礼祭之议,国之至重,先代硕儒,论或不一。可付八坐、五省、太常、国子参定以闻。”侍中、大将军、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等言:“奉旨集议,佥以为禘佩之设,前代彝典,惠蔚所陈,有允旧义。请依前克敬享清宫,其求省时祭,理实宜尔。但求之解注,下逼列国,兼时奠之敬,事难辄省。请移仲月,择吉重闻。”制可。

北魏平原郡公高肇为尚书左仆射、领吏部、冀州大中正。肇出自夷土,时望轻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无倦,世咸谓之为能。魏帝以咸阳王元禧无事构逆,由是遂委信肇。肇既无亲族,颇结朋党,附之者旬月超升,背之者陷以大罪。

北魏光禄大夫领武卫将军、上党郡开国公王仲兴兄王可久,以仲兴故自散爵为徐州征虏府长史,带彭城太守。仲兴世居赵郡,自以寒微,云旧出京兆霸城,故为雍州大中正。尚书后以仲兴开国公,赏报过优。北海王元详尝面启奏请降减,事久不决。可久在徐州,恃仲兴宠势,轻侮司马、梁郡太守李长寿,遂至忿诤。彭城诸沙门共相和解,未几,复有所竞。可久乃令僮仆邀殴长寿,遂折其胁。州以表闻。元详因百僚朝集,厉色大言曰:“徐州名籓,先帝所重,朝廷云何简用上佐,遂令致此纷纭,以彻荒外,岂不为国丑辱也!”众亦莫有应者。仲兴是后渐疏,不得径入左右。帝乃下诏夺其封邑,出除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齐建康雨水,齐帝遣中书舍人、二县官长赈赐有差。

齐帝遣军主彭盆、刘希祖三千人受江州刺史陈伯之节度,南讨安成、庐陵二郡义兵,仍进取湘州。南康太守王丹保郡应盆等。西台冠军将军、庐陵内史萧颖孚闻兵至,望风奔走。前内史谢篹复还郡。刘希祖至安成,攻战七日,城陷,西台辅国将军、安成内史范僧简见杀。希祖仍为安成内史。颖孚收散卒据西昌,谢篹又遣军攻之,颖孚败,奔湘州,缘山逾嶂,仅而获免。以颖孚为督湘东衡阳零陵桂阳营阳五郡、湘东内史、假节、将军如故。颖孚在道绝粮,后因食过饱而卒。

齐安成内史刘希祖移檄湘部,于是湘东内史王僧粲应之。邵陵人逐其内史褚洊,永阳人周晖起兵攻始安郡,并应僧粲。桂阳人邵昙弄、邓道介报复私仇,因合党亦同焉。僧粲自号平西将军、湘州刺史,以南平镇军主永阳人周敷为长史,师于建宁,去州城百余里。自是湘部诸郡,悉皆蜂起;惟临湘、湘阴、浏阳、罗四县犹全。州人咸欲泛舟逃走,西台辅国长史、长沙太守、行湘州事刘坦守州城,悉聚船焚之,遣军主尹法略距僧粲,相持未决。前湘州镇军钟玄绍潜谋应僧粲,要结士庶数百人,皆连名定计,刻日反州城。坦闻其谋,伪为不知,因理讼至夜,而城门遂不闭,以疑之。玄绍未及发,明旦诣坦问其故。坦久留与语,密遣亲兵收其家书。玄绍在坐未起,而收兵已报具得其文书本末,玄绍即首伏,于坐斩之。焚其文书,其余党悉无所问,众愧且服,州部遂安。

戊子,齐曲赦江州安成、庐陵二郡。

萧衍围郢城未下,西台尚书令萧颖胄遣卫尉席阐文如军。中领军夏侯详献议曰:“穷壁易守,攻取势难;顿甲坚城,兵家所忌。诚宜大弘经略,询纳群言。军主以下至于匹夫,皆令献其所见,尽其所怀,择善而从,选能而用,不以人废言,不以多罔寡。又须量我众力,度贼樵粮,窥彼人情,权其形势。若使贼人众而食少,故宜计日而守之;食多而力寡,故宜悉众而攻之。若使粮力俱足,非攻守所屈,便宜散金宝,纵反间,使彼智者不用,愚者怀猜,此魏武之所以定大业也。若三事未可,宜思变通,观于人情,计我粮谷。若德之所感,万里同符,仁之所怀,远迩归义,金帛素积,粮运又充,乃可以列围宽守,引以岁月,此王剪之所以克楚也。若围之不卒降,攻之未可下,间道不能行,金粟无人积,天下非一家,人情难可豫,此则宜更思变计矣。变计之道,实资英断,此之深要,难以纸宣,辄布言于席卫尉,特愿垂采。”

席阐文至军,赍西台之议,谓萧衍曰:“今顿兵两岸,不并军围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策。”衍谓阐文曰:“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听此气息,所以兵压汉口,连络数州。今若并军围城,又分兵前进,鲁山必阻沔路,所谓扼喉。若粮运不通,自然离散,何谓持久?邓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寻阳,彼若欢然悟机,一郦生亦足;脱距王师,故非三千能下。进退无据,未见其可。西阳、武昌,取便得耳,得便应镇守。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是,卒无所出。脱贼军有上者,万人攻一城,两城势不得相救。若我分军应援,则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于是去矣。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自然风靡,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其忧!且丈夫举动,言静天步;况拥数州之兵以诛群竖,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贻我丑声。此之下计,何谓上策?卿为我白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事在目中,无患不捷,恃镇军靖镇之耳。”

齐宁朔将军吴子阳等十三军进军武口,萧衍乃命军主梁天惠、蔡道祐据渔湖城,唐修期、刘道曼屯白阳垒,夹两岸而待之。子阳又进据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带水,筑垒栅以自固。子阳举烽,城内亦举火应之。而内外各自保,不能相救。鲁山城主房僧寄死,众复推助防孙乐祖代之。

齐巴陵王萧昭胄及其弟宁朔将军、彭城太守、永新侯萧昭颖不自安,谋为身计。子良故防阁桑偃为梅虫儿军副,结前巴西太守萧寅,谋立昭胄。昭胄许事克用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将军。以寅有部曲,大事皆委之。时后军将军胡松领军在新亭,寅遣人说之云:“须昏人出,寅等便率兵奉昭胄入台,闭城号令。昏人必还就将军,将军但闭垒不应,则三公不足得也。”松又许诺。会齐帝新起芳乐苑,月许日不复出游,偃等议募健儿百余人从万春门入突取之,昭胄以为不可。偃同党王山沙虑事久无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杀山沙于路,吏于麝郤中得其事迹,昭胄兄弟与同党皆伏诛。

崔慧景子齐西台宁朔将军崔偃诣公车门上书曰:“臣窃惟太祖、高宗之孝子忠臣,而昏主之贼臣乱子者,江夏王与陛下,先臣与镇军是也。臣闻尧舜之心,常以天下为忧,而不以位为乐。彼孑然之舜,垄亩之人,犹尚若此;况祖业之重,家国之切?江夏既行之于前,陛下又蹈之于后,虽成败异术,而所由同方也。陛下初登至尊,与天合符。天下纤介之屈,尚望陛下申之,丝发之冤,尚望陛下理之,况先帝之子,陛下之兄,所行之道,即陛下所由哉?如此尚弗恤,其余何几哉?陛下德侔造化,仁育群生,虽在昆虫草木,有不得其所者,览而伤焉,而况乎友爱天至,孔怀之深!夫岂不怀,将以事割。此实左右不明,未之或详。惟陛下公听并观,以询之刍荛。群臣有以臣言为不可,乞使臣廷辩之,则天人之意塞,四海之疑释。必若不然,幸小民之无识耳。使其晓然知此,相聚而逃陛下,以责江夏之冤,朝廷将何以应之哉?若天听沛然回光,发恻怆之诏,而使东牟朱虚东褒仪父之节,则荷戈之士,谁不尽死?愚戆之言,万一上合,事乞留中。”

事寝不报。崔偃又上疏曰:

“近冒陈江夏之冤,定承圣诏,已有褒赠,此臣狂疏之罪也。然臣所以谘问者,不得其实,罪在万没,无所复云。但愚心所恨,非敢以父子之亲,骨肉之间,而侥幸曲陛下之法,伤至公之义。诚不晓圣朝所以然之意。若以狂主虽狂,而实是天子,江夏虽贤,实是人臣,先臣奉人臣逆人君,以为不可申明诏,得矣;然未审陛下亦是人臣不?而镇军亦复奉人臣逆人君,今之严兵劲卒,方指于象魏者,其故何哉?臣所不死,苟存视息,非有他故,所以待皇运之开泰,申冤魂之枉屈。今皇运既已开泰矣,而死于社稷尽忠,反以为贼,臣何用此生陛下世矣。

“臣闻王臣之节,竭智尽公以奉其上;居股肱之任者,申理冤滞,荐达群贤。凡此众臣,夙兴夜寐,心未尝须臾之间而不在公。故万物无不得其理,而颂声作焉。臣谨案镇军将军臣颖胄,宗室之亲,股肱之重,身有伊、霍之功,荷陛下稷、旦之任。中领军臣详,受帷幄之寄,副宰相之尊。皆所以栋梁朝廷,社稷之臣,天下所当,遑遑匪懈,尽忠竭诚,欲使万物得理,而颂声大兴者,岂复宜逾此哉?而同知先臣股肱江夏,匡济王室,天命未遂,王亡与亡,而不为陛下瞥然一言。知而不言,是不忠之臣,不知而言,乃不智之臣,此而不知,将何所知?如以江夏心异先臣,受制臣力,则江夏同致死毙,听可昏政淫刑,见残无道。然江夏之异,以何为明,孔、吕二人,谁以为戮?手御麾幡,言辄任公,同心共志,心若胶漆,而以为异,臣窃惑焉。如以先臣遣使,江夏斩之,则征东之驿,何为见戮?陛下斩征东之使,实诈山阳;江夏违先臣之请,实谋孔矜。天命有归,故事业不遂耳。夫唯圣人,乃知天命,守忠之臣,唯知尽死,安顾成败。诏称江夏遭时屯故,迹屈行令,内恕探情,无玷纯节。今兹之旨,又何以处镇军哉?

“臣所言毕矣,乞就汤镬。然臣虽万没,犹愿陛下必申先臣。何则?恻怆而申之,则天下伏;不恻怆而申之,天下之人北面而事陛下者,徒以力屈耳。先臣之忠,有识所知,南史之笔,千载可期,亦何待陛下屈申而为褒贬。然小臣惓惓之愚,为陛下计耳。臣之所言,非孝于父,实忠于君。唯陛下熟察,少留心焉。

“臣频触宸严,而不彰露,所以每上封事者,非自为戆地,犹以《春秋》之义有隐讳之意也。臣虽浅薄,然今日之事,斩足断头,残身灭形,何所不能?为陛下耳。臣闻生人之死,肉人之骨,有识之士,未为多感。公听并观,申人之冤,秉德任公,理人之屈,则普天之人,争为之死。何则?理之所不可以已也。陛下若引臣冤,免臣兄之罪,收往失,发恻怆之诏,怀可报之意,则桀之犬实可吠尧,跖之客实可刺由,又何况由之犬,尧之客?臣非吝生,实为陛下重此名于天下。已成之基,可惜之宝,莫复是加。浸明浸昌,不可不循,浸微浸灭,不可不慎。惟陛下熟察,详择其衷。

“若陛下犹以为疑,镇军未之允决,乞下征东共详可否。无以向隅之悲,而伤陛下满堂之乐。何则?陛下昏主之弟,江夏亦昏主之弟;镇军受遗托之恩,先臣亦荷顾命之重。情节无异,所为皆同,殊者唯以成败仰资圣朝耳。臣不胜愚忠,请使群臣廷辩者,臣乞专令一人,精赐本语,侥幸万一,天听昭然,则轲沈七族,离燔妻子,人以为难,臣岂不易!”

齐西帝诏报曰:“具卿冤切之怀。卿门首义,而旌德未彰,亦追以慨然。今当显加赠谥。”偃寻下狱死。

齐帝于阅武堂起芳乐苑。山石皆涂以五采;跨池水立紫阁诸楼观,壁上画男女私亵之像。种好树美竹,天时盛暑,未及经日,便就萎枯;于是征求民家,望树便取,毁撤墙屋以移致之。朝栽暮拔,道路相继,花药杂草,亦复皆然。又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旦进酒肉杂肴,使宫人屠酤。潘贵妃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贵妃决判。

齐散骑常侍、太子詹事孔稚珪疾,齐帝屏除,以床舆走,因此疾甚,遂卒。年五十五。赠金紫光禄大夫。

秋七月癸巳朔,日有蚀之。

癸巳朔,齐朝曲赦荆、雍二州。

时齐帝昏乱,人情咸伺事隙。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太子右率胡松、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含德主帅苟励、直后刘灵运等十余人,并同契会。

甲午,齐帝遣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等十余人相送中兴堂。欣泰等使人怀刀于座斫元嗣,头坠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虫儿伤刺数疮,手指皆堕。居士逾墙得出,茹法珍亦散走还台。灵秀仍往石头迎建安王萧宝夤,率城内将吏见力去车脚载宝夤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随后,京邑骚乱。宝夤至杜姥宅,日已欲暗。欣泰初闻事发,驰马入宫,冀法珍等在外,城内处分,必尽见委,表里相应,因行废立。既而法珍得反,处分闭门上仗,不配欣泰兵,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城外众弃宝夤逃走。少日事觉,诏收欣泰、胡松等,皆伏诛。欣泰少时有人相其当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后屋瓦堕伤额,又问相者,云“无复公相,年寿更增,亦可得方伯耳”。死时年四十六。宝夤逃亡三日,戎服诣草市尉,尉驰以启帝,帝迎宝夤入宫问之。宝夤涕泣称:“尔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车,仍将去,制不自由。”帝笑,乃复爵位。

丁酉,萧衍命江州刺史王茂帅军主曹仲宗、中兵参军康绚、武会超等潜师袭加湖,将逼台军吴子阳。水涸不通舰,其夜江水暴长,加湖城淹渍,众军乘流齐进,鼓噪攻之,斩馘万计,台军大溃,子阳等窜走,众尽溺于江。王茂虏其余而旋,献捷于汉川。于是郢、鲁二城相视夺气。先是,齐帝遣冠军将军陈伯之镇江州,为子阳等声援。萧衍乃谓诸将曰:“夫征讨未必须实力,所听威声耳。今加湖之败,谁不弭服。陈虎牙即伯之子,狼狈奔归,彼间人情,理当忷惧,我谓九江传檄可定也。”因命搜所获俘囚,得伯之幢主苏隆之,厚加赏赐,使致命焉。

乙巳,柔然犯北魏边塞。

辛亥,齐西台以江州刺史王茂为中护军。

鲁山城乏粮,军人于矶头捕细鱼供食,密治轻船,将奔夏口。萧衍命偏军断其取路,防备越逸。房僧寄病死,孙乐祖窘。

丁巳,鲁山城主孙乐祖以城降。

郢城被围二百余日,士庶病死者七八百家。鲁山既败,程茂及薛元嗣等议降,使张孜为书与萧衍。张冲故吏青州治中房长瑜谓孜曰:“前使君忠贯昊天,操逾松竹。郎君但当端坐画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幅巾待命,以下从使君。今若随诸人之计,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

己未,齐帝以征虏长史程茂为督郢司二州、辅国将军、郢州刺史,骁骑将军薛元嗣为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冠军将军、雍州刺史,并持节。时以张冲及房僧寄比臧洪之被围也。赠僧寄益州刺史。是日,郢城主程茂、薛元嗣等以郢城降义师。初,郢城之闭,将佐文武男女口十余万人,疾疫流肿死者十七八,及城开,萧衍并加隐恤,其死者命给棺槥。军主蔡道福卒于军,衍令冯道根并领其众。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吕僧珍进为前锋大将军。

先是,汝南人胡文超起义于滠阳,求讨义阳、安陆等郡以自效,萧衍又遣军主唐修期攻随郡,并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王贞孙入质。司部悉平。

齐江州刺史陈伯之遣幢主苏隆之反命朝廷,求未便进军。萧衍得之,曰:“伯之此言,意怀首鼠,及其犹豫,急往逼之,计无所出,势不得暴。”萧颖达、杨公则诸将皆欲顿军夏口,萧衍以为宜乘势长驱,直指京邑,以计语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弘策与萧衍意合。又访宁朔将军庾域,域又同。乃命冠军将军、给事黄门侍郎邓元起为益州刺史,仍与杨公则为前军。

初,齐奉朝请何远亡渡江,使其故人高江产共聚众,欲迎梁帝义师,齐帝左右闻之,使捕远等,众复溃散。远因降北魏,入寿春,见刺史王肃,欲同义举,肃不能用,乃求迎萧衍,肃许之。遣兵援送,得达萧衍军。衍见远,谓张弘策曰:“何远美丈夫,而能破家报旧德,未易及也。”板辅国将军,随军东下。

齐建宁太守黄天赐筑城赤亭,复遣其将黄公赏屯于漴城,与北魏光城太守梅兴之所据长风城相持。

己未,北魏征虏将军、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命安蛮太守梅景秀为梅兴之掎角,击破黄天赐等,斩首数百,获其二城。

辛酉,北魏大赦天下。

壬戌,北魏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扬州刺史、昌国县开国侯王肃薨于寿春,年三十八。帝为举哀。诏曰:“肃奄至不救,痛惋兼怀,可遣中书侍郎贾思伯兼通直散骑常侍抚慰厥孤,给东园秘器、朝服一袭、钱三十万、帛一千匹、布五百匹、蜡三百斤,并问其卜迁远近,专遣侍御史一人监护丧事,务令优厚。”又诏曰:“死生动静,卑高有域,胜达所居,存亡崇显。故杜预之殁,窆于首阳;司空李冲,覆舟是托。顾瞻斯所,诚亦二代之九原也。故扬州刺史肃,诚义结于二世,英惠符于李杜,平生本意,愿终京陵,既有宿心,宜遂先志。其令葬于冲、预两坟之间,使之神游相得也。”赠侍中、司空公,本官如故。有司奏以肃忠心大度,宜谥匡公,诏谥“宣简”。子王绍袭。绍,字三归。历官太子洗马、员外常侍、中书侍郎。卒,赠辅国将军、徐州刺史。绍,肃前妻谢氏生也。肃临薨,谢氏始携二女及绍至寿春。魏帝纳其女为夫人。

王肃弟王秉,字文政。涉猎书史,微有兄风。景明初,携兄子王诵、王翊、王衍等自江南入魏,拜中书郎,迁司徒谘议,出为辅国将军、幽州刺史。卒,赠征虏将军、徐州刺史。

魏帝敕平远将军、车骑长史、梁郡太守韦缵行扬州事。合肥戍将、骁骑将军夏侯道迁弃城南叛。

八月,齐西帝遣黄门郎苏回劳军。萧衍登舟,命诸将以次进路。

义师克郢、鲁,平加湖,建威将军、上庸太守韦睿多建谋策,皆见纳用。大军发郢,谋留守将,萧衍难其人;久之,顾睿曰:“弃骐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即日以为冠军将军、江夏太守,行郢府事。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口垂十万,闭垒经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积尸于床下,而生者寝处其上,每屋辄盈满。睿料简隐恤,咸为营理,于是死者得埋藏,生者反居业,百姓赖之。

丁卯,齐辅国将军申胄监豫州事。

辛未,齐太子左率李居士总督西讨诸军事,屯新亭城。

邓元起、杨公则将至寻阳,齐冠军将军、江州刺史陈伯之犹猜惧,乃收兵退保湖口,留其子陈虎牙守湓城。

丙子,萧衍至寻阳,遣所获幢主苏隆之使说陈伯之,兼行选曹郎沈瑀说伯之迎衍。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得出城,不能不爱之。”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计,若不早图,众散难合。”伯之乃束甲归降。沈瑀从在衍军中。时新蔡太守席谦,永明中为中书郎王融所荐。父席恭穆,镇西司马,为鱼复侯所害。至是谦镇湓城,闻义师东下,曰:“我家世忠贞,殒死不二。”为伯之所杀。

辛巳,齐前将军、光禄大夫张瑰假节,戍石头。

乙酉,齐西台以陈伯之为安东将军、江州刺史,伯之子陈虎牙为徐州刺史。伯之虽受命,犹怀两端,伪云“大军未须便下”。萧衍谓诸将曰:“伯之此答,其心未定,及其犹豫,宜逼之。”众军遂次寻阳,伯之退保南湖,然后归附。进号镇南将军。

齐巴西太守鲁休烈、后军参军萧璝破西台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于峡口,巴东太守任漾之见杀,遂至上明,江陵大震。西台尚书令萧颖胄恐,驰告萧衍曰:“刘孝庆为萧璝所败,宜遣杨公则还援根本。”衍曰:“公则今溯流上荆,鞭长之义耳。萧璝、鲁休烈乌合之众,寻自退散。政须荆州少时持重。良须兵力,两弟在雍,指遣往征,不为难至。”颖胄乃追赠任漾之辅国将军、梁州刺史。遣右卫将军、军主蔡道恭假节、督西讨诸军事,屯上明拒萧璝。

齐西台萧尚书令颖胄议迁都夏口,侍中、冠军将军、南平太守柳忱固谏,以为巴硖未宾,不宜轻舍根本,摇动民志。颖胄不从。俄而巴东兵至硖口,迁都之议乃息。论者以为见机。

齐帝诏征前吴兴太守谢朏为侍中、太子少傅,前中书令何胤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时齐帝皆下在所,使迫遣之,值义师已近,故并得不到。

北魏领军将军、聊城县开国侯于烈暴疾薨,时年六十五。魏帝举哀于朝堂,给东园第一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赐钱二百万,布五百匹;赠使持节、侍中、大将军、太尉公、雍州刺史;追封巨鹿郡开国公,增邑五百户,并前千户。烈有五子。长子于祚袭父爵。除假节、振威将军,沃野镇将,贪残多所受纳。坐免官,以公还第。卒,赠平州刺史。祚子于若,袭爵。多酒过,为叔父于景所挝杀。子于顺袭。卒,子于馥袭。

北魏侍郎将于忠父忧去职。未几,起复本官。迁司空长史。

九月乙未,齐西帝诏萧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从事。衍留骁骑将军郑绍叔守江州城,监州事,督江、湘二州粮运;遂连旌东下。

北魏司州牧、广阳王元嘉表请于洛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发三正复丁,以充兹役,虽有暂劳,奸盗永止。诏从之。

丁酉,魏帝发畿内夫五万人筑京师三百二十三坊,四旬而罢。

己亥,魏帝立皇后于氏,谒于太庙。后静默宽容,性不妒忌,生皇子元昌,三岁夭殁。后父征虏将军、富昌子于劲封太原郡公。妻刘氏,为章武郡君。

魏帝为中书监、京兆王元愉纳皇后妹为妃,而不见礼荅。愉在徐州,纳妾李氏,本姓杨,东郡人,夜闻其歌,悦之,遂被宠嬖。罢州还京,欲进贵之,托右中郎将赵郡李恃显为之养父,就之礼逆,产子元宝月。皇后召李氏入宫,毁击之,强令为尼于内,以子付妃养之。岁余,后父于劲,以后久无所诞,乃上表劝广嫔侍。因令后归李氏于愉,旧爱更甚。

甲辰,齐太子左率、西讨总督李居士为江州刺史,宁朔将军、北徐州刺史王珍国为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车骑将军、建安王萧宝夤为使持节、都督荆益宁雍梁南北秦七州军事、荆州刺史,将军如故。辅国将军、监豫州事申胄监郢州,宁朔将军、豫州刺史马仙琕监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监徐州。左将军、荆州刺史、邵陵王萧宝攸以本号还京师,授中军将军,秘书监。是日,义军次芜湖,申胄军二万人于姑孰奔归。义军进据之,仍遣曹景宗、萧颖达领马步进顿江宁。

戊申,齐后军参军萧璝为司州刺史,巴西太守鲁休烈为益州刺史,辅国长史赵越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乙卯,北魏免寿春营户为扬州民。

北魏兼通直散骑常侍,行汾州事李彪以疾卒于洛阳,年五十八。始彪为中尉,号为严酷。以奸款难得,乃为木手,击其胁腋,气绝而复属者时有焉。又慰喻汾州叛胡,得其凶渠,皆鞭面杀之。及彪之病也,体上往往疮溃,痛毒备极。诏赐帛一百五十匹,赠镇远将军、汾州刺史,谥曰刚宪。彪在秘书岁余,史业竟未及就,然区分书体,皆彪之功。述《春秋》、三《传》,合成十卷。其所著诗颂赋诔章奏杂笔百余篇,别有集。

李彪虽与宋弁结管鲍之交,弁为大中正,与魏高祖私议,犹以寒地处之,殊不欲微相优假。彪亦知之,不以为恨。及弁卒,彪痛之无已,为之哀诔,备尽辛酸。郭祚为吏部,彪为子李志求官,祚仍以旧第处之。彪以位经常伯,又兼尚书,谓祚应以贵游拔之,深用忿怨,形于言色,时论以此讥祚。祚每曰:“尔与义和至交,岂能饶尔而怨我乎?”任城王澄与彪先亦不穆。及为雍州,彪诣澄为志求其府僚,澄释然为启,得列曹行参军,时称美之。

李志,字鸿道,博学有才干。年十余岁,便能属文。彪甚奇之,谓崔鸿曰:“子宜与鸿道为‘二鸿'于洛阳。”鸿遂与志交款往来。彪有女,幼而聪令,彪每奇之,教之书学,读诵经传。尝窃谓所亲曰:“此当兴我家,卿曹容得其力。”彪亡后,魏帝闻其名,召为婕妤,以礼迎引。婕妤在宫,常教帝妹书,诵授经史。志后稍迁符玺郎中、徐州平东府司马。以军功累转后军将军、中散大夫、辅国将军、永宁寺典作副将。始彪奇志及婕妤,特加器爱,公私坐集,必自称咏,由是为魏高祖所责。及彪亡后,婕妤果入掖庭,后宫咸师宗之。

北魏辅国将军、司徒谘议参军、南顿县开国子柳玄达卒,时年四十三。后改封夏阳县,邑户如先。玄达曾著《大夫论》,备陈裴叔业背逆归顺、契阔危难之旨,又著《丧服论》,约而易寻。文多不录。

裴叔业长兄子裴彦先,少有志尚。其年逃归北魏。除通直散骑常侍,封雍丘县开国子,食邑三百户。出为赵郡太守,为政举大纲而已。

丙辰,齐江州刺史李居士选精骑一千至江宁行顿,西台冠军将军、郢州刺史曹景宗始至,安营未立;且师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轻之,因鼓噪前薄景宗。景宗被甲驰战,短兵裁接,居士弃甲奔走,景宗皆获之,因鼓而前,径至皁荚桥筑垒。于是王茂、邓元起、吕僧珍进据赤鼻逻,曹景宗、陈伯之为游兵。是日,齐新亭城主江道林率兵出战,众军擒之于阵。吕僧珍乃与王茂进军于白板桥筑垒,垒立,茂移顿越城,僧珍独守白板。李居士密觇知众少,率锐卒万人,直来薄城。僧珍谓将士曰:“今力既不敌,不可与战;亦勿遥射,须至堑里,当并力破之。俄而皆越堑拔栅,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发,自率马步三百人出其后,守隅者复逾城而下,内外齐击,居士应时奔散,获其器甲不可胜计。萧衍次新林,命僧珍、王茂进据越城,曹景宗、萧颖达据皁荚桥,邓元起据道士墩,陈伯之据篱门。道林余众退屯航南,义军迫之,因复散走,退保朱爵,凭淮以自固。

齐西台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随萧衍沿江而下,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弘策逆为图测,皆在目中。

萧衍六弟萧宏、七弟萧秀、九弟萧恢与萧懿长子萧业与二弟萧藻、萧象于新林赴军。以宏、秀、恢为辅国将军,业为宁朔将军。

齐中兵郎、领军长史徐勉初与萧懿游,萧衍深器赏之。及义兵至京邑,勉于新林谒见,衍甚加恩礼,使管书记。前宜都太守范缜时丁母忧,墨绖来迎。

萧衍入石头,时吴兴太守袁昂据郡距义师,乃使尚书驾部郎江革制书与昂,于坐立成,辞义典雅,衍深赏叹之,因令与徐勉同掌书记。

江革,字休映,济阳考城人也。祖江齐之,宋尚书金部郎。父江柔之,齐尚书仓部郎,有孝行,以母忧毁卒。革幼而聪敏,早有才思,六岁便解属文。柔之深加赏器,曰:“此儿必兴吾门。”九岁丁父艰,与弟观同生孤贫,傍无师友,兄弟自相训勖,读书精力不倦。十六丧母,以孝闻。服阕,与观俱诣太学,补国子生,举高第。齐中书郎王融、吏部谢朓雅相钦重。朓尝宿卫,还过候革,时大雪,见革弊絮单席,而耽学不倦,嗟叹久之,乃脱所著襦,并手割半氈与革充卧具而去。司徒竟陵王闻其名,引为西邸学士。弱冠举南徐州秀才。时豫章胡谐之行州事,王融与谐之书,令荐革。谐之方贡琅邪王泛,便以革代之。解褐奉朝请。仆射江祏深相引接,祏为太子詹事,启革为府丞。祏时权倾朝右,以革才堪经国,令参掌机务,诏诰文檄,皆委以具。革防杜形迹,外人不知。祏诛,宾客皆罹其罪,革独以智免。除尚书驾部郎。

齐秘书监兼卫尉江淹微服奔义师,萧衍板为冠军将军,秘书监如故,寻兼司徒左长史。齐帝假领军王莹节,都督宫城诸军事,侍中张稷兼卫尉,副王莹。

时内外百僚皆道迎,其未能拔者,亦间路送诚款,尚书右仆射、中护军王亮独不遣。

萧衍夫人丁令光生长子萧统于襄阳。萧统字德施。丁令光,谯国人也,世居襄阳。生于樊城,有神光之异,紫烟满室,故以“光”为名。相者云:“此女当大贵。”萧衍临州,丁氏因人以闻。时年十四,衍纳焉。初,令光生而有赤痣在左臂,治之不灭,至是无何忽失所在。事衍母郗氏小心祗敬,尝于供养经案之侧,仿佛若见神人,心独异之。

时江、郢二镇已降,齐帝游骋如旧,谓茹法珍曰:“须来至白门前,当一决。”及至近郊,乃聚兵为固守计,召王侯分置尚书都坐及殿省。尚书旧事,悉充纸铠。又信鬼神,崔慧景事时,拜蒋子文神为假黄皞、使持节、相国、太宰、大将军、录尚书、扬州牧、钟山王。至是又尊为皇帝,迎神像及诸庙杂神皆入后堂,使所亲巫朱光尚祷祀祈福。

冬十月丁卯,吐谷浑国遣使朝献于北魏。

辛未,齐零陵戍主华候率户降于北魏。

齐石头军主朱僧勇率水军二千人归降义师。

甲戌,齐帝使冠军将军、雍州刺史王珍国率军主胡虎牙等三万人渡大航,据航南大路,列车为营,背淮而阵。西台将王茂、曹景宗、吕僧珍等掎角奔之,茂率军主冯道根冲其中坚,景宗纵兵乘之,僧珍纵火车焚其营。萧衍遣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持节劳勉,将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鼓噪震天地。齐帝遣宦者王宝孙持白虎幡督战,呼为王伥子。宝孙切骂诸将帅,又开航背水,以绝归路。直合将军席豪发愤突阵死。豪,骁将也,既毙,众军于是土崩。军人从朱雀观上自投及赴淮水死者无数,积尸与航等,后至者乘之以济,于是朱爵诸军望之皆溃。义军追至宣阳门。齐帝闭城自守,城内军事委王珍国,侍中张稷兼卫尉,副珍国,实甲犹七万人。帝乌帽袴褶,备羽仪,登南掖门临望。又虚设铠马斋仗千人,皆张弓拔白,出东掖门,称蒋王出荡。素好斗军队,初使宫人为军,后乃用黄门。亲自临陈,诈被创,使人舆将去。至是于阅武堂设牙门军顿,每夜严警。帝于殿内骑马从凤庄门入徽明门,马被银莲叶具装铠,杂羽孔翠寄生,逐马左右卫从,昼眠夜起如平常。闻外鼓叫声,被大红袍登景阳楼屋上望,弩几中之。众皆怠怨,不为致力。

齐西台征虏将军、左卫将军、湘州刺史杨公则号令严明,秋毫不犯,所在莫不赖焉。曹景宗军士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不能禁。壬午,萧衍入镇石头,命张弘策屯门禁卫,严申号令,然后稍息。

戊寅,齐宁朔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义师。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卫建康,屯东宫,

己卯,桓和绐齐帝出战,因以其众降衍。光禄大夫张瑰弃石头还宫。齐帝募兵出战,出城门数十步,皆坐甲而归。虑城外有伏兵,乃烧城傍诸府署以开战场,六门之内皆荡尽。城中阁道西掖门内,相聚为市,贩死牛马肉。帝初与群小计议,陈显达一战便败,崔慧景围城退走,谓义师远来,不过旬日,亦应散去,敕太官办樵米为百日粮而已。大航败后,众情凶惧,法珍等恐人众惊走,故闭城不复出军。豫州刺史马仙琕犹持兵于江西,日钞运漕于建康。

庚辰,齐帝以骁骑将军胡虎牙为徐州刺史,左军将军徐智勇为益州刺史,游击将军牛平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江州刺史李居士以新亭降于萧衍,琅邪城主张木亦降,石头、白下诸军并宵溃。衍命众军筑长围守六门。

齐西台冠军将军、益州刺史邓元起筑垒于建阳门。湘州刺史杨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几中吾脚。”谈笑如初。齐帝夜选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齐军乃退。公则所领多湘溪人,性怯懦,城内轻之,以为易与,每出荡,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

齐西台镇南将军、江州刺史陈伯之自篱门进屯西明门。每降人出,伯之辄唤与耳语。萧衍恐其复怀翻覆,密语伯之曰:“闻城中甚忿卿举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为虑。”伯之未之信。会齐将郑伯伦降,衍使过伯之,谓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诱卿以封赏。须卿复降,当生割卿手脚;卿若不降,复欲遣刺客杀卿。宜深为备。”伯之惧,自是无异志矣。

初,义师之逼,齐帝遣军主左僧庆镇京口,常僧景镇广陵,李叔献屯瓜步,及申胄自姑孰奔归,又使屯破墩以为东北声援。至是,萧衍遣使晓喻,并率众降。是时齐晋熙王萧宝嵩为冠军将军、南徐州刺史,镇京口,长史范岫行府州事,遣使降,且请兵于衍。乃遣弟辅国将军萧秀为冠军长史、南东海太守,镇京口,辅国将军萧恢屯破墩,从弟宁朔将军萧景为宁朔将军、行南兖州军事,镇广陵。时江北伧楚各据坞壁。景示以威信,渠帅相率面缚请罪,旬日境内皆平。吴郡太守蔡夤弃郡赴义师。

萧恢以陈郡文士袁峻知管记事。袁峻,字孝高,陈郡阳夏人,魏郎中令袁涣之八世孙也。峻早孤,笃志好学,家贫无书,每从人假借,必皆抄写,自课日五十纸,纸数不登,则不休息。讷言语,工文辞。

义师围城,黄门郎、泉陵侯萧子操与弟宜阳侯萧子光卒于尚书都座。

齐前江夏王谘议参军柳憕与兄骠骑从事中郎柳恽及诸友朋于小郊候接。时道路犹梗,憕与诸人同憩逆旅食,俱去行里馀,憕曰:“宁我负人,不人负我。若复有追,堪憩此客。”命左右烧逆旅舍,以绝后追。当时服其善断。谒萧衍于石头,以柳恽为冠军将军、征东府司马。恽上笺请城平之日,先收图籍,及遵汉高宽大之义。衍从之。

十一月辛卯,北魏凉州雷,七发声。

乙未,齐西台以辅国将军李元履为豫州刺中。

丙申,北魏骠骑大将军、尚书令穆亮为司空。平东将军、青州刺史、城阳王元鸾转安北将军、定州刺史。雍州刺史、任城王元澄除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扬州刺史。澄以平远将军、梁郡太守、行扬州事韦缵为长史。

北魏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启录事参军、行冯翊郡事张普惠以羽林监领镇南大将军开府主簿,加威远将军。普惠既为元澄所知,历佐二籓,甚有声誉,旋京之日,装束蓝缕,澄赉绢二十匹以充行资。还朝,仍羽林监。澄下车封孙叔敖之墓,毁蒋子文之庙。

北魏安北将军、定州刺史、城阳王元鸾爱乐佛道,修持五戒,不饮酒食肉,积岁长斋。缮起佛寺,劝率百姓,共为土木之劳,公私费扰,颇为民患。魏帝闻而诏曰:“鸾亲唯宗懿,作牧大州,民物殷繁,绥宁所属,宜克己厉诚,崇清树惠。而乃骤相徵发,专为烦扰,编户嗷嗷,家怀嗟怨。北州土广,奸乱是由,准法寻愆,应加肃黜。以鸾戚属,情有未忍,可遣使者,以义督责,夺禄一周,微示威罚也。”

丁酉,北魏侍中、大将军、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为太傅,领司徒,侍中、录尚书事如故。详固辞,诏遣敦劝,乃受。

北魏侍中、太傅领司徒、录尚书事、北海王元详与八座奏曰:“窃惟奸劫难除,为蠹日久,群盗作患,有国攸病。故五刑为用,犹陷触网之诛;道几胜残,宁息狗窃之响。是以班制垂式,名为治本,整纟罔提目,政之大要。谨寻夺禄事条,班已周岁。然京邑尹、令,善恶易闻;边州远守,或难听审,皆上下同情,迭相掩没。设有贼发,隐而不言,或以劫为偷,或遏掠成盗,更令贼发难知,攘窃惟甚。臣等参议,若依制削夺,则县无期月之宰;附条贬黜,郡靡岁稔之守。此制必行,所谓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昔黄龚变风,不由削禄;张赵称美,岂惮贬退。然绥导之体,得失在人。乃可重选慎官,依律劾禁,不宜轻改法令,削黜群司。今请改制条,还附律处。其励己公清,赏有常典,风谣黩贿,案为考第。”魏帝从之。

元详之拜命,其夜暴风震电,拔其庭中桐树大十围,倒立本处。初,魏帝之览政也,详闻彭城王元勰有震主之虑,而欲夺其司徒,大惧物议,故为大将军,至是乃居之。天威如此,识者知其不终。

初,太和末,元详以魏高祖少弟延爱;景明初,复以帝季父崇宠。位望兼极,百僚惮之。而贪冒无厌,多所取纳;公私营贩,侵剥远近;嬖狎群小,所在请托。珍丽充盈,声色侈纵,建饰第宇,开起山池,所费巨万矣。又于东掖门外,大路之南,驱逼细人,规占第宅。至有丧柩在堂,请延至葬而不见许,乃令舆榇巷次,行路哀嗟。详母高太妃,颇亦助为威虐,亲命殴击,怨响嗷嗷。妃,宋王刘昶女,不见答礼。宠妾范氏,爱等伉俪,及其死也,痛不自胜,乃至葬讫,犹毁燧视之。表请赠平昌县君。详又蒸于安定王元燮妃高氏,高氏即茹皓妻姊。严禁左右,闭密始末。详既素附于皓,又缘淫好,往来绸密。皓之取妻也,详亲至其家,忻饮极醉。

元详虽贪侈聚敛,朝野所闻,而魏帝礼敬尚隆,凭寄无替,军国大事,总而裁决。每所敷奏,事皆协允。详常别住华林园之西隅,与都亭、宫馆密迩相接,亦通后门。帝每潜幸其所,肆饮终日,其宠如此。又详拜受,因其私庆,启请帝。帝频幸南第,御其后堂,与高太妃相见,呼为阿母,伏而上酒,礼若家人。临出,高太妃每拜送,举觞祝言:“愿官家千万岁寿,岁岁一至妾母子舍也。”初,帝之亲政也,详与咸阳王禧、彭城王勰并被召入,共乘犊车,防卫严固。太妃时惶迫,以为详必死,亦乘车傍路,哭而送至金墉。及详得免,太妃云:“自今而后,不愿富贵,但令母子相保,共汝扫市作活也。”至此贵宠崇盛,不复言有祸败之理。

北魏太傅领司徒、北海王元详以通直散骑常侍郑道昭与琅邪王秉为谘议参军,昭武将军、前光州刺史崔挺为司马。挺固辞不免。世人皆叹其屈,而挺处之夷然。于后详摄选,众人竞称考第,以求迁叙,挺终独无言。详曰:“崔光州考级并未加授,宜投一牒,当为申请。蘧伯玉耻独为君子,亦何故嘿然?”挺对曰:“阶级是圣朝大例,考课亦国之恒典。下官虽惭古贤不伐之美,至于自炫求进,窃以羞之。”详大相称叹。自为司马,详未曾呼名,常称州号,以示优礼。

于时太傅、录尚书、北海王元详亲尊权重,将作大匠王遇多随详所欲而给之。后因公事,司空长史于忠于详前谓遇曰:“殿下国之周公,阿衡王室,所须材用,自应关旨,何至阿谀附势,损公惠私也。”遇既不宁,详亦惭谢。迁征虏将军,余如故。以平元禧功,封魏郡开国公,食邑九百户。寻迁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每以鲠气正辞,为北海王详所忿,面责忠曰:“我忧在前见尔死,不忧尔见我死时也。”忠曰:“人生于世,自有定分,若应死于王手,避亦不免;若其不尔,王不能杀。”详因忠表让之际,密劝魏帝以忠为列卿,令解左右,听其让爵。于是诏停其封,优进太府卿。

齐西台尚书令萧颖胄闻已平郢、江二镇,辅西帝居于上流,有安重之势。素能饮酒,啖白肉鲙至三升,既闻与齐司州刺史萧璝等兵相持不决,忧虑感气。

壬寅夜,齐西台侍中、镇军将军、尚书令、领吏部尚书、荆州刺史萧颖胄卒。遗表曰:“臣疹患数日,不谓便至困笃,气息绵微,待尽而已。臣虽庸薄,忝籍葭莩,过受先朝殊常之眷,循宠砺心,誓生以死。属皇业中否,天地分崩,总率诸侯,翼奉明圣。赖社稷灵长,大明在运,故兵之所临,无思不服。今四海垂平,干戈行戢,方希陪翠华,奉法驾,反东都,观旧物。不幸遘疾,奄辞明世,怀此深恨,永结泉壤。窃惟王业至重,万机甚大,登之实难,守之未易。陛下富于春秋,当远寻祖宗创业艰难,殷鉴季末颠覆厥绪,思所以念始图终,康此兆庶。征东大将军臣衍,元勋上德,光赞天下,陛下垂拱仰成,则风流日化,臣虽万没,无所遗恨。”时年四十。西帝出临哭。诏赠侍中、丞相,本官如故。前后部羽葆鼓吹,班剑三十人。辒辌车,黄屋左纛。密诏报颖胄凶问于萧衍,秘不发丧。

时齐司州刺史萧璝及益州刺史鲁休烈举兵屯上明,逼荆州,颖胄又暴卒,西朝骚扰。散骑常侍、中领军、南郡太守夏侯详议征兵雍州,行雍州事萧伟乃割州府将吏,遣弟给事黄门侍郎萧嶦赴之。卫尉卿席阐文以西帝幼弱,中流任重,表以萧嶦行荆州府州事,共参军国。夏侯详加禁兵,出入殿省,固辞不受,迁侍中、尚书右仆射。

西帝和帝称尊号,西中郎中兵参军、城局参军席阐文为给事黄门侍郎,寻迁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骚扰,卫尉卿席阐文以西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嶦留镇雍部,用与西朝群臣迎王总州事,故赖以宁辑。梁帝受禅,卫尉卿席阐文除都官尚书、辅国将军席阐文。封,邑七百户。

壬寅,北魏改筑圆丘于伊水之阳。

乙卯,魏帝有事于圆丘。

丁巳,齐西台右卫将军蔡道恭次土台,与萧璝、鲁休烈合战,道恭潜以奇兵出其后,一战大破之。行荆州事萧嶦又令襄阳令韦爱以书喻璝等。璝、休烈遂降于军门。

齐西帝始为萧颖胄发丧,赠丞相。诏以冠军将军、行雍州开府事萧伟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寻加侍中,进号镇北将军。

齐雍州刺史萧伟表求管记,以尚书驾部郎江革为镇北记室参军,带中庐令。革与弟江观少长共居,不忍离别,苦求同行,乃以观为镇北行参军,兼记室。时吴兴沈约、乐安任昉,并相赏重,昉与革书云:“此段雍府妙选英才,文房之职,总卿昆季,可谓驭二龙于长途,骋骐骥于千里。”途次江夏,观遇疾卒。革时在雍,为府王所礼,款若布衣。

齐义师长围既立,堑栅严固;齐帝遣兵出荡,屡战不捷。帝尤惜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之,帝曰:“贼来独取我邪?何为就我求物!”后堂储数百具榜,启为城防;帝云拟作殿,竟不与。又催御府细作三百人精仗,待围解以拟屏除。金银雕镂杂物,倍急于常。法珍、虫儿又说帝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王珍国惧祸,乃与车骑长史刘绘谋废立,闲语累夜。密遣郄纂奉明镜献诚於萧衍,衍断金以报之。时城中咸思从义,莫敢先发,侍中、卫尉张稷都督众军,珍国潜结稷腹心中兵参军张齐要稷,稷许之。珍国以计告后合舍人钱强。强许之,密令游荡主崔叔智夜开云龙门。

十二月丙寅旦,王珍国引张稷于卫尉府,勒兵自云龙门入殿,分军又从西上阁入后宫断之,御刀丰勇之为内应。是夜,齐帝萧宝卷在含德殿吹笙歌作《女儿子》。卧未熟,闻兵入,趋出北户,欲还后宫。清曜阁已闭,阉人禁防黄泰平以刀伤其膝,仆地。顾曰:“奴反邪?”张齐遂斩帝首,时年十九。珍国与稷会尚书仆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钟下,谓曰:“昔桀有昏德,鼎迁于殷;商纣暴虐,鼎迁于周。今独夫自绝于天,四海已归圣主,斯实微子去殷之时,项伯归汉之日,可不勉哉!”乃遣车骑长史刘绘及国子博士范云、中书舍人裴长穆等夜以黄油裹宝卷首,至石头城诣萧衍。初,云与萧衍遇于竟陵王萧子良邸,又尝接里闬,萧衍深器之。及是,衍因留之,便参帷幄。

城内既定,百僚独推尚书右仆射、中护军王亮为首。亮出见萧衍,衍曰:“颠而不扶,安用彼相。”而弗之罪也。衍遣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与前锋大将军、步兵校尉吕僧珍勒兵先入清宫,封检府库。于时城内珍宝委积,弘策申勒部曲,秋毫无犯。衍乃入,以宫女二千人,分赉将士。即日拜吕僧珍以本官带南彭城太守,迁给事黄门侍郎,领虎贲中郎将。城内出者或被剥夺,湘州刺史杨公则亲率麾下,列阵东掖门,卫送公卿士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

齐吏部尚书、右卫将军王志闻齐帝被害,叹曰:“冠虽弊,可加足乎?”因取庭中树叶挪服之,伪闷,不署名。萧衍览笺无志署,心嘉之,弗以让也。

初,义师近次,齐帝召百官入宫省,朝士虑祸,或往来酣宴,侍中张充独居侍中省,不出阁。城内既害帝,百官集西钟下,召充不至。

齐宣德皇太后王宝明令曰:“皇室受终,祖宗齐圣,太祖高皇帝肇基骏命,膺录受图,世祖武皇帝系明下武,高宗明皇帝重隆景业,咸降年不永,宫车早晏。皇祚之重,允属储元;而禀质凶愚,发于稚齿。爰自保姆,迄至成童,忍戾昏顽,触途必著。高宗留心正嫡,立嫡惟长,辅以群才,间以贤戚,内外维持,冀免多难,未及期稔,便逞屠戮。密戚近亲,元勋良辅,覆族歼门,旬月相系。凡所任仗,尽慝穷奸,皆营伍屠贩,容状险丑,身秉朝权,手断国命,诛戮无辜,纳其财产,睚眦之间,屠覆比屋。身居元首,好是贱事,危冠短服,坐卧以之。晨出夜反,无复已极,驱斥氓庶,巷无居人。老细奔遑,置身无所。东迈西屏,北出南驱,负疾舆尸,填街塞陌。兴筑缮造,日夜不穷,晨构夕毁,朝穿暮塞。络以随珠,方斯巳陋;饰以璧榼,曾何足道!时暑赫曦,流金铄石,移竹艺果,匪日伊夜,根未及植,叶已先枯,畚锸纷纭,勤倦无已。散费国储,专事浮饰,逼夺民财,自近及远,兆庶恇患,流窜道路。府帑既竭,肆夺市道,工商裨贩,行号道泣。屈此万乘,躬事角抵,昂首翘肩,逞能橦木,观者如堵,曾无怍容!芳乐、华林,并立阛阓,踞肆鼓刀,手铨轻重。干戈鼓噪,昏晓靡息,无戎而城,岂足云譬!至于居丧淫宴之愆,三年载弄之丑,反道违常之衅,牝鸡晨鸣之慝,于事已细,故可得而略也。罄楚、越之竹,未足以言,校辛、癸之君,岂或能匹!征东将军忠武奋发,投袂万里,光奉明圣,翊成中兴。乘胜席卷,扫清京邑,而群小靡识,婴城自固,缓戮稽诛,倏弥旬月。宜速剿定,宁我邦家!可潜遣间介,密宣此旨,忠勇齐奋,遄加荡扑,放斥昏凶,卫送外第。未亡人不幸,骤此百罹,感念存没,心焉如割。奈何!奈何!”又令依汉海昏侯故事,追封萧宝卷为东昏侯。皇后褚令璩及黄淑仪并为庶人。

东昏妃潘玉儿有国色,萧衍将留之,以问王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乃出之。军主田安啓求为妇,玉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舆出,尉吏俱行非礼。

己巳,齐宣德皇太后令以征东大将军、尚书左仆射萧衍为中书监、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封建安郡公,食邑万户,给班剑四十人,黄钺、侍中、征讨诸军事并如故;依晋武陵王遵承制故事,百僚致敬。

王珍国以功授右卫将军,辞不拜;又授徐州刺史,固乞留京师。复赐金帛,珍国又固让。敕答曰:“昔田子泰固辞绢谷。卿体国情深,良在可嘉。”后因侍宴,萧衍问曰:“卿明镜尚存,昔金何在?”珍国答曰:“黄金谨在臣肘,不敢失坠。”复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张稷为侍中、左卫将军。冠军将军、秘书监、兼司徒左长史江淹迁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右卫将军王志为右军将军、骠骑大将军长史。前江夏王谘议参军柳憕为给事黄门侍郎。

齐宁朔将军、军主张惠绍迁辅国将军、前军,直阁、左细仗主。少府卿、尚书左丞萧琛为骠骑谘议,领录事,迁给事黄门侍郎。萧衍素悉尚书左丞傅昭,引为骠骑录事参军。衍在西邸,与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沈约游旧,乃引为骠骑司马,将军如故。

萧衍以司徒右长史任昉为骠骑记室参军。始衍与昉遇竟陵王西邸,从容谓昉曰:“我登三府,当以卿为记室。”昉亦戏萧衍曰:“我若登三事,当以卿为骑兵。”谓衍善骑也。至是故引昉,符昔言焉。昉奉笺曰:“伏承以今月令辰,肃膺典策,德显功高,光副四海,含生之伦,庇身有地;况昉受教君子,将二十年,咳唾为恩,眄睐成饰,小人怀惠,顾知死所。昔承清宴,属有绪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谑,岂谓多幸,斯言不渝。虽情谬先觉,而迹沦骄饵,汤沐具而非吊,大厦构而相欢。明公道冠二仪,勋超邃古,将使伊周奉辔,桓文扶毂,神功无纪,化物何称。府朝初建,俊贤骧首,惟此鱼目,唐突玙璠。顾己循涯,实知尘忝,千载一逢,再造难答。虽则殒越,且知非报。”

壬申,齐卫将军、南徐州刺史、建安王萧宝夤改封鄱阳王。

癸酉,齐宣德皇太后以侍中、司空、扬州刺史、晋安王萧宝义为太尉,领司徒。诏云:“不言之化,形于自远。”辅国将军、冠军晋安王长史,行南徐州事范岫征为尚书吏部郎,参大选。宁国令谢几卿入补尚书殿中郎、太尉晋安王主簿。

甲戌,齐宣德皇太后令给大司马钱二千万,布绢各五千匹。

己卯,齐大司马、录尚书、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萧衍入屯阅武堂。下令曰:“皇家不造,遘此昏凶,祸挻动植,虐被人鬼,社庙之危,蠢焉如缀。吾身籍皇宗,曲荷先顾,受任边疆,推毂万里,眷言瞻乌,痛心在目,故率其尊主之情,厉其忘生之志。虽宝历重升,明命有绍,而独夫丑纵,方煽京邑。投袂援戈,克弭多难。虐政横流,为日既久,同恶相济,谅非一族。仰禀朝命,任在专征,思播皇泽,被之率土。凡厥负衅,咸与惟新。可大赦天下;唯王咺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例。”收茹法珍、梅虫儿、王咺之以下四十一人属吏诛之。丰勇之原死。

萧衍又令曰:“夫树以司牧,非役物以养生;视民如伤,岂肆上以纵虐。废主弃常,自绝宗庙。穷凶极悖,书契未有。征赋不一,苛酷滋章。缇绣土木,菽粟犬马,征发闾左,以充缮筑。流离寒暑,继以疫疬,转死沟渠,曾莫救恤,朽肉枯骸,乌鸢是厌。加以天灾人火,屡焚宫掖,官府台寺,尺椽无遗,悲甚《黍离》,痛兼《麦秀》。遂使亿兆离心,疆徼侵弱,斯人何辜,离此涂炭!今明昏递运,大道公行,思治之氓,来苏兹日。猥以寡薄,属当大宠,虽运距中兴,艰同草昧,思阐皇休,与之更始。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外可详检前源,悉皆除荡。其主守散失,诸所损耗,精立科条,咸从原例。”

衍又曰:“永元之季,乾维落纽。政实多门,有殊卫文之代;权移于下,事等曹恭之时。遂使阉尹有翁媪之称,高安有法尧之旨。鬻狱贩官,锢山护泽,开塞之机,奏成小丑。直道正义,拥抑弥年,怀冤抱理,莫知谁诉。奸吏因之,笔削自己。岂直贾生流涕,许伯哭时而已哉!今理运惟新,政刑得所,矫革流弊,实在兹日。可通检尚书众曹,东昏时诸诤讼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时施行者,精加讯辨,依事议奏。”

衍又下令,以义师临阵致命及疾病死亡者,并加葬敛,收恤遗孤。又令曰:“朱爵之捷,逆徒送死者,特许家人殡葬;若无亲属,或有贫苦,二县长尉即为埋掩。建康城内,不达天命,自取沦灭,亦同此科。”

乙酉,齐辅国将军萧宏为西中郎将、中护军,领石头戍军事。辅国将军萧恢为冠军将军、右卫将军。骁骑将军夏侯亶为尚书吏部郎。

丙戌,萧衍入镇殿内。令曰:“凡昏制谬赋、淫刑滥役,外可详检前源,悉皆除荡。其主守散失,诸所损耗,精立科条,咸从原例。”

萧衍起兵,别驾柳庆远常居帷幄为谋主,从军东下,身先士卒。衍行营,见庆远顿舍严整,每叹曰:“人人若是,吾又何忧。”建康城平,为侍中,带淮陵齐昌二郡太守。城内尝夜火,众并惊惧。衍时居宫中,悉敛诸门钥,问柳侍中何在。庆远至,悉付之,其见任如此。

丁亥,萧衍遣辅国将军、豫州刺史李元履以兵五千慰劳东方十二郡。衍以从兄广德令萧灵钧行会稽郡事,顷之卒。萧衍夫人丁令光萧统自襄阳还京都。

初,义师至京师,州牧郡守皆望风降款,建武将军、吴兴太守袁昂独拒境不受命。昂自谓门世忠贞,固守诚节,乃访于武康令傅映曰:“卿谓时事云何?”映答曰:“元嘉之末,开辟未有,故太尉杀身以明节,司徒当寄托之重,理无苟全,所以不顾夷险,以殉名义。今嗣主昏虐,狎近群小,亲贤诛戮,君子道消,外难屡作,曾无悛改。今荆、雍协举,乘据上流,背昏向明,势无不济。百姓思治,天人之意可知;既明且哲,忠孝之途无爽。愿明府更当雅虑,无祇悔也。”萧衍手书喻曰:“夫祸福无门,兴亡有数,天之所弃,人孰能匡?机来不再,图之宜早。顷藉听道路,承欲狼顾一隅,既未悉雅怀,聊申往意。独夫狂悖,振古未闻,穷凶极虐,岁月滋甚。天未绝齐,圣明启运,兆民有赖,百姓来苏。吾荷任前驱,扫除京邑,方拨乱反正,伐罪吊民,至止以来,前无横阵。今皇威四临,长围已合,遐迩毕集,人神同奋。锐卒万计,铁马千群,以此攻战,何往不克。况建业孤城,人怀离阻,面缚军门,日夕相继,屠溃之期,势不云远。兼荧惑出端门,太白入氐室,天文表于上,人事符于下,不谋同契,实在兹辰。且范岫、申胄,久荐诚款,各率所由,仍为掎角,沈法瑀、孙肸、朱端,已先肃清吴会,而足下欲以区区之郡,御堂堂之师,根本既倾,枝叶安附?童儿牧竖,咸谓其非,求之明鉴,实所未达。今竭力昏主,未足为忠,家门屠灭,非所谓孝,忠孝俱尽,将欲何依?岂若翻然改图,自招多福,进则远害全身,退则长守禄位。去就之宜,幸加详择。若执迷遂往,同恶不悛,大军一临,诛及三族。虽贻后悔,宁复云补?欲布所怀,故致今白。”昂答曰:“都史至,辱诲。承藉以众论,谓仆有勤王之举,兼蒙诮责,独无送款,循复严旨,若临万仞。三吴内地,非用兵之所,况以偏隅一郡,何能为役?近奉敕,以此境多虞,见使安慰。自承麾旆届止,莫不膝袒军门,惟仆一人敢后至者,政以内揆庸素,文武无施,直是东国贱男子耳。虽欲献心,不增大师之勇;置其愚默,宁沮众军之威。幸藉将军含弘之大,可得从容以礼。窃以一飡微施,尚复投殒,况食人之禄,而顿忘一旦。非惟物议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踌躇,未遑荐璧。遂以轻微,爰降重命,震灼于心,忘其所厝,诚推理鉴,犹惧威临。”建康城平,昂束身诣阙,萧衍宥之不问也。

齐宁朔将军、豫州刺史马仙琕闻建康平,号哭经宿,谓众曰:“我受人任寄,义不容降,今众寡不侔,势必屠灭。公等虽无二心,其如亲老何。我为忠臣,君为孝子,各尽其道,不亦可乎。”于是悉遣城内兵出降,余壮士数十,闭门独守。俄而兵入,围之数十重。仙琕令士皆持满,兵不敢近。日晚乃投弓曰:“诸君但来见取,我义不降。”乃槛送建康,至石头而脱之。萧衍使待袁昂至俱入,曰:“使天下见二义士。”衍劳之曰:“射鈎斩袂,昔人弗忌,卿勿以戮使断运苟自嫌绝也。”谢曰:“小人如失主犬,后主饲之,便复为用。”衍笑而美之。俄而母卒,衍知其贫,赙给甚厚。仙琕号泣谓弟马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获上报,今复荷殊泽,当与尔以心力自效耳。”

萧衍承制追赠巴陵王萧昭胄散骑常侍、抚军将军,永新侯萧昭颖黄门郎。尚书令萧懿追赠侍中、中书监、司徒。

齐冠军将军、西中郎外兵参军萧颖达为前将军、丹阳尹。冠军将军、益州刺史邓元起进号征虏将军。辅国将军、建安王中兵参军昌义之为直阁将军、马右夹毂主。冠军将军、郢州刺史曹景宗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迁卫尉卿,加给事中。中护军王茂为护军将军,俄迁侍中、领军将军。

齐征虏将军、湘州刺史杨公则进号左将军,持节、刺史如故,还镇。时军主尹法略与王僧粲长史周敷相持,闻建康城平,公则还州,僧粲散走,乃斩敷。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屯聚并散。南康太守王丹亦为郡人所杀。庐陵人修灵祐又合余众攻庐陵内史谢篹,篹复败走豫章,安成内史刘希祖亦以郡降。

初,邓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为从事,别驾庾荜坚执不可,元起恨之。大军既至京师,荜在城内,甚惧。及城平,元起先遣迎荜,语人曰:“庾别驾若为乱兵所杀,我无以自明。”因厚遣之。少时又赏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问田人曰:“有稻几何?”对曰:“二十斛。”元起悉以施之。时人称其有大度。

齐辅国将军何远为建康令。武康令傅映以公事免。御史中丞宗夬以父忧去职。起为冠军将军、卫军长史。

齐少府吕文显建武、永元之世,历尚书右丞,少府卿。卒。

高句丽国遣使朝贡于北魏。

北魏特进、尚书左仆射源怀除车骑大将军、凉州大中正。怀奏曰:“南贼游魂江扬,职为乱逆,肆厥淫昏,月滋日甚。贵臣重将,靡才孑遗,崇信奸回,昵比阉竖,内外离心,骨肉猜叛。萧宝融僭号于荆郢,其雍州刺史萧衍勒兵而东袭,上流之众已逼其郊。广陵、京口各持兵而怀两望,钟离、淮阴并鼎峙而观得失。秣陵孤危,制不出门。君子小人,并罗灾祸,延首北望,朝不及夕。斯实天启之期,吞并之会。乘厥萧墙之衅,藉其分崩之隙,东据历阳,兼指瓜步,缘江镇戍,达于荆郢。然后奋雷电之威,布山河之信,则江西之地,不刃自来,吴会之乡,指期可举。昔士治有言,皓若暴死,更立贤主,文武之官,各得其任,则劲敌也。若萧衍克就,上下同心,非直后图之难,实亦扬境危逼。何则?寿春之去建邺,七百而已,山川水陆,彼所谙利。脱江湘无波,君臣效职,藉水凭舟,倏忽而至,寿春容不自保,江南将若之何?今宝卷邑居有土崩之形,边城无继援之光,清荡江区,实在今日。臣受恩既重,不敢不言。”诏曰:“不君不臣,江南常弊,有粟不食,其在斯矣。上天将欲亡之,诸番又愿取之,人事天道,孰云匪会?但以养害,仁者不为。且十月五日,衍军已达大航,其大伤小亡之势,久应有决。假令天罚宝卷,衍兵获进,则衍之主佐,又是乱亡遣孽,皇灵其能久佑之乎?今之所矜者,正以南黔企德,边书继至,殄悴之氓,理须救接。若尔者,扬州兵力,配积不少,但可速遣任城,委以处分,别加慰勉,令妙尽边算也。”以衍事克,遂停。

北魏镇南将军、行扬州事元英还洛阳,上表曰:“臣闻取乱侮亡,有国之常道;陈师鞠旅,因机而致发。窃以区区宝卷,罔顾天常,凭恃山河,敢抗中国。今妖逆数亡,骄纵日甚,威侮五行,怠弃三正,淫刑以逞,虐害无辜。其雍州刺史萧衍东伐秣陵,扫土兴兵,顺流而下,唯有孤城,更无重卫。此则皇天授我之日,旷载一逢之秋,事易走丸,理同拾芥,此而不乘,将欲何待?臣乞躬率步骑三万,直指沔阴,据襄阳之城,断黑水之路。昏虐君臣,自相鱼肉。我居上流,威震遐迩,长驱南出,进拔江陵。其路既近,不盈五百,则三楚之地,一朝可收;岷蜀之道,自成断绝。又命扬徐二州,声言俱举,缘江焚毁,靡使所遗。建业穷蹙,鱼游釜内。士治之师再兴,孙皓之缚重至,齐文轨而大同,混天地而为一。伏惟陛下暂辟旒纩,少垂听览,独决圣心,无取疑议。此期脱爽,并吞未日。”事寝不报。

元英又奏曰:“臣闻乘虚讨弱,事在速举;因危攻昧,徼捷可期。今宝卷乱常,骨肉相贼,蕃戍鼎立,莫知所归。义阳孤绝,密迩天境,外靡粮援之期,内无兵储之固。此乃临焚之鸟,不可去薪;授首之寇,何容缓斧。若此行有果,则江右之地,斯为经略之基;如脱否也,非直后举难图,亦或居安生疾。今豫州刺史司马悦已戒严垂迈,而东豫州刺史田益宗方拟守三关,请遣军司为之节度。”魏帝遣直寝羊灵引为军司。元英以军功拜吏部尚书,以前后军功进爵常山侯。

元英又奏:“谨案学令:诸州郡学生,三年一校所通经数,因正使列之,然后遣使就郡练考。臣伏惟圣明,崇道显成均之风,蕴义光胶序之美,是以太学之馆久置于下国,四门之教方构于京瀍。计习训淹年,听受累纪,然俊造之流应问于魏阙,不革之辈宜返于齐民,使就郡练考,核其最殿。顷以皇都迁构,江扬未一,故乡校之训,弗遑正试。致使薰莸之质,均诲学庭;兰萧之体,等教文肆。今外宰京官,铨考向讫,求遣四门博士明通五经者,道别校练,依令黜陟。”诏曰:“学业堕废,为日已久,非一使能劝,比当别敕。”

北魏左中郎将元嵩以武卫将军兼侍中,出为平南将军、荆州刺史。嵩表曰:“萧宝卷骨肉相残,忠良先戮,臣下嚣然,莫不离背,君臣携贰,干戈日寻。流闻宝卷雍州刺史萧衍兄懿于建业阻兵,与宝卷相持。荆郢二州刺史并是宝卷之弟,必有图衍之志。臣若遣书相闻,迎其本谋,冀获同心,并力除衍。平衍之后,彼必旋师赴救丹阳,当不能复经营疆陲,全固襄沔。臣之军威已得临据,则沔南之地可一举而收。缘汉曜兵,示以威德,思归有道者则引而纳之,受疑告危者则援而接之。总兵伫锐,观衅伺隙,若其零落之形已彰,怠懈之势已著,便可顺流摧锋,长驱席卷。”诏曰:“所陈嘉谋,深是良计。如当机形可进,任将军裁之。”既而萧衍克建业,乃止。元嵩除平北将军、恒州刺史。转平东将军、徐州刺史。

北魏车骑大将军源怀又表曰:“昔世祖升遐,南安在位,出拜东庙,为贼臣宗爱所弑。时高宗避难,龙潜苑中,宗爱异图,神位未定。臣亡父先臣贺与长孙渴侯、陆丽等表迎高宗,纂微宝命。丽以扶负圣躬,亲所见识,蒙授抚军大将军、司徒公、平原王。兴安二年,追论定策之勋,进先臣爵西平王。皇兴季年,显祖将传大位于京兆王。先臣时都督诸将,屯于武川,被征诣京,特见顾问。先臣固执不可,显祖久乃许之,遂命先臣持节授皇帝玺绶于高祖。至太和十六年,丽息叡状私书,称其亡父与先臣援立高宗,朝廷追录,封叡巨鹿郡开国公。臣时丁艰草土,不容及例。至二十年,除臣雍州刺史,临发奉辞,面奏先帝,申先臣旧勋。时敕旨但赴所临,寻当别判。至二十一年,车驾幸雍,臣复陈闻,时蒙敕旨,征还当授。自宫车晏驾,遂尔不白。窃惟先臣远则援立高宗,宝历不附;近则陈力显祖,神器有归。如斯之勋,超世之事。丽以父功而获河山之赏。臣有家勋,不沾茅社之赐。得否相悬,请垂裁处。”诏曰:“宿老元丕,云如所诉;访之史官,颇亦言此。可依比授冯翊郡开国公,邑百户。”

北魏殿中监兼奉车都尉赵邕转给事中、南阳中正,以父征虏将军赵怡为荆州刺史,乃罢。转长兼散骑侍郎、领左右、直长,出入禁中。及赵怡辞荆州,邕复为荆州大中正。弟南阳太守赵尚求解郡,与父俱还,未至于京师,逆除步兵校尉。邕祖赵岳旧葬代京,丧自平城民还葬南阳,赠平远将军、青州刺史。赵怡迁拜光禄大夫,转金紫光禄。卒,赠镇东将军、相州刺史。

齐阴平太守裴衍奔北魏,授通直郎。北魏征虏将军、兖州刺史裴植四弟也。衍欲辞,请隐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运,得奉盛化,沐藉炎风,餐佩唐德,于生于运,已溢已荣。但摄性乖和,恒苦虚弱。比风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怀,有愿闲养。伏见嵩岑极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游此岫。臣质无灵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轻举,仿佛高踪,诚希药此沉疴,全养禀气耳。若所疗微痊,庶偶影风云,永歌至德。荷衣葛屦,裁营已整;摇策纳屣,便陟山途。谨附陈闻,乞垂昭许。”诏曰:“知欲养疴中岳,练石嵩岭,栖素云根,饵芝清壑,腾迹之操,深用嘉焉。但治缺古风,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难裁,岂容有抑,便从来请。”

北魏城阳王城局参军宋稚拜白水县令。

北魏侍中、国子祭酒刘芳表曰:“夫为国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学校为先。诚复政有质文,兹范不易,谅由万端资始,众务禀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无据;隆周以降,任居虎门。《周礼·大司乐》云:‘师氏,掌以微诏王。居虎门之左,司王朝,掌国中之事,以教国子弟。'蔡氏《劝学篇》云:‘周之师氏,居虎门左,敷陈六艺,以教国子。'今之祭酒,即周师氏。《洛阳记》:国子学宫与天子宫对,太学在开阳门外。案《学记》云:‘古之王者,建国亲民,教学为先。'郑氏注云:‘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太学、庠序之官。'由斯而言,国学在内,太学在外,明矣。案如《洛阳记》,犹有仿像。臣愚谓:今既徙县崧瀍,皇居伊洛,宫阙府寺,佥复故趾,至于国学,岂可舛替?校量旧事,应在宫门之左。至如太学,基所炳在,仍旧营构。又云:太和二十年,发敕立四门博士,于四门置学。臣案:自周已上,学惟以二,或尚西,或尚东,或贵在国,或贵在郊。爰暨周室,学盖有六。师氏居内,太学在国,四小在郊。《礼记》云周人‘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礼》又云:‘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注云:‘四学,周四郊之虞庠也。'案《大戴·保傅篇》云:‘帝入东学,尚亲而贵仁;帝入南学,尚齿而贵信;帝入西学,尚贤而贵德;帝入北学,尚贵而尊爵;帝入太学,承师而问道。'周之五学,于此弥彰。案郑注《学记》,周则六学。所以然者,注云:‘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太学、庠序之官。'此其证也。汉魏已降,无复四郊。谨寻先旨,宜在四门。案王肃注云:‘天子四郊有学,去王都五十里。'考之郑氏,不云远近。今太学故坊,基趾宽旷,四郊别置,相去辽阔,检督难周。计太学坊并作四门,犹为太广。以臣愚量,同处无嫌。且今时制置,多循中代,未审四学应从古不?求集名儒礼官,议其定所。”从之。刘芳迁中书令,祭酒如故。

北魏勃海太守崔休入为吏部郎中,以兄考事干考功郎中封轨。轨曰:“法者,天下之平,不可以旧君故亏之也。”休叹其守正。轨在台中,称为儒雅。奏请遣四门博士明经学者,检试诸州学生。诏从之。封轨寻除国子博士,加扬武将军。假通直散骑常侍,慰劳汾州山胡。

北魏司徒法曹行参军宋世景明刑理,著律令,裁决疑狱,剖判如流。转尚书祠部郎。彭城王元勰每称之曰:“宋世景精识,尚书仆射才也。”台中疑事,左仆射高肇常以委之。世景既才长从政,加之夙勤不怠,兼领数曹,深著称绩。频为左仆射源怀引为行台郎。巡察州镇十有余所,黜陟赏罚莫不咸允。迁徒七镇,别置诸戍,明设亭候,以备北虏。怀大相委重。还而荐之于魏帝曰:“宋世景文武才略,当今寡俦,清平忠直,亦少其比。陛下若任之以机要,终不减李冲也。”帝曰:“朕亦闻之。”尚书令、广阳王元嘉,左仆射高肇,常山侯元英共荐世景为国子博士,寻荐为尚书右丞。平北将军、相州刺史、侍御师王显与其族兄宋弁有隙,毁之于帝,故事寝不报。寻加伏波将军。行荥阳太守。郑氏豪横,号为难治。济州刺史郑尚弟郑远庆先为苑陵令,多所受纳,百姓患之。世景下车,召而谓之曰:“与卿亲,宜假借。吾未至之前,一不相问,今日之后,终不相舍。”而远庆行意自若。世景绳之以法,远庆惧,弃官亡走。于是僚属畏威,莫不改肃。终日坐于事,未尝寝息。县史、三正及诸细民,至即见之,无早晚之节。来者无不尽其情抱,皆假之恩颜,屏人密语。民间之事,巨细必知,发奸摘伏,有若神明。尝有一吏,休满还郡,食人鸡豚;又有一干,受人一帽,又食二鸡。世景叱之曰:汝何敢食甲乙鸡豚,取丙丁之帽!吏干叩头伏罪。于是上下震悚,莫敢犯禁。坐弟宋道玙事除名。世景友于之性,过绝于人,及道玙死。哭之哀切,酸感行路,形容毁悴,见者莫不叹愍。岁余,母丧,遂不胜哀而卒。世景尝撰《晋书》,竟未得就。子宋季儒,遗腹生。弱冠,太守崔楷辟为功曹,起家太学博士、明威将军。曾至谯宋之间,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后夜寝,室坏压殒,年二十五,时人咸伤惜之。

北魏平南司马阳固自寿春还,除太尉西阁祭酒,兼廷尉评。

北魏给事黄门侍郎、兼吏部郎崔亮除散骑常侍,仍为黄门。迁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自迁都之后,经略四方,又营洛邑,费用甚广。亮在度支,别立条格,岁省亿计。又议修汴蔡二渠,以通边运,公私赖焉。

北魏散骑侍郎裴延俊寻除雍州平西府长史,加建威将军,入为中书侍郎。

北魏幸臣镇东将军、光禄卿赵修之葬父也,百僚自王公以下无不吊祭,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于京师为制碑铭,石兽、石柱皆发民车牛,传致本县。财用之费,悉自公家。凶吉车乘将百两,道路供给,亦皆出官。时将马射,魏帝留修过之。帝如射宫,修又骖乘,略辂旒竿触东门而折。修恐不逮葬日,驿赴窆期,左右求从及特遣者数十人。修道路嬉戏,殆无戚容,或与宾客奸掠妇女裸观,从者噂沓喧哗,诟詈无节,莫不畏而恶之。是年,又为修广增宅舍,多所并兼,洞门高堂,房庑周博,崇丽拟于诸王。其四面邻居,赂入其地者侯天盛兄弟,越次出补长史、大郡。

崔彧,字文若,清河东武城人。父崔勋之,字宁国,位大司马外兵郎,赠通直郎。彧与兄相如俱自南入国。相如以才学知名,早卒。彧少尝诣青州,逢隐逸沙门,教以《素问》九卷及《甲乙》,遂善医术。广武伯元英子元略曾病,侍御师王显等不能疗,彧针之,抽外即愈。后位冀州别驾,累迁宁远将军。性仁恕,见疾苦,好与治之。广教门生,令多救疗。其弟子清河赵约、勃海郝文法之徒咸亦有名。彧子崔景哲,豪率,亦以医术知名。为太中大夫、司徒长史。

北魏华山太守赵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宪度,威虐任情,至乃手击吏人,僚属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纳之轨物,辄禁止在州。”诏免所居官。

北魏东郡小黄县人董吐浑、兄董养,事亲至孝,三世同居,闺门有礼。景明初,畿内大使王凝奏请标异孝感,诏从之。

吴悉达,北魏河东闻喜人也。弟兄三人,年并幼小,父母为人所杀,四时号慕,悲感乡邻。及长报仇,避地永安。昆弟同居四十余载,闺门和睦,让逸竞劳。虽于俭年糊饘不继,宾客经过,必倾所有。每守宰殡丧,私办车牛,送终葬所。邻人孤贫窘困者,莫不解衣辍粮以相赈恤。乡闾五百余人诣州称颂焉。刺史以悉达兄弟行著乡里,板赠悉达父渤海太守。悉达后欲改葬,亡失坟墓,推寻弗获,号哭之声昼夜不止,叫诉神礻氏。忽于悉达足下地陷,得父铭记。因迁葬曾祖已下三世九丧,倾尽资业,不假于人,哀感毁悴,有过初丧。有司奏闻,标闾复役,以彰孝义。

王续生,北魏荥阳京县人也。遭继母忧,居丧杖而后起。及终礼制,鬓发尽落。有司奏闻,魏帝诏标旌门闾,甄其徭役。

北魏中山公王袭薨,赠平南将军、豫州刺史,谥曰“质”。

北魏安南将军、兼都官尚书、山阳侯李佐薨,年七十一。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谥曰“庄”。子李遵袭。

北魏秘书监卢渊卒官,年四十八。赠安北将军、幽州刺史,复本爵固安伯,谥曰“懿”。初,谌父卢度世志法钟繇书,传业累世,世有能名。至曾祖卢邈以上,兼善草迹。渊习家法,代京宫殿多渊所题。白马公崔玄伯亦善书,世传卫瓘体。魏初工书者,崔卢二门。渊与仆射李冲特相友善。冲重渊门风,而渊祗冲才官,故结为婚姻,往来亲密。至于渊荷高祖意遇,颇亦由冲。渊有八子。长子卢道将,字祖业,应袭父爵,而让其第八弟卢道舒。有司奏闻,诏曰:“长嫡承重,礼之大经,何得辄授也?”而道将引清河王国常侍韩子熙让弟仲穆鲁阳男之例,尚书李平重申奏,诏乃听许。道将涉猎经史,风气謇谔,颇有文才,为一家后来之冠,诸父并敬惮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虚襟相待。勰为中军大将军,辟行参军。迁司徒东閤祭酒、尚书左外兵郎中,转秘书丞。出为燕郡太守。道将下车,表乐毅、霍原之墓,而为之立祠。优礼儒生。励劝学业,敦课农桑,垦田岁倍。入为司徒司马。卒,赠龙骧将军、太常少卿,谥曰献。所为文笔数十篇。道将子卢怀祖,太学博士、员外散骑侍郎。卒。道将弟卢亮,字仁业。不仕而终。子卢思道。卢亮弟卢道裕,字宁祖,少以学尚知名,风仪兼美。尚显祖女乐浪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太子舍人,寻转洗马。迁散骑侍郎,转安远将军、中书侍郎、兼秘书丞。寻以母忧去官。服终,复拜中书侍郎。迁龙骧将军、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转长兼散骑侍郎,加左将军。

北魏前将军、太常少卿、都水使者蒋少游卒,赠龙骧将军、青州刺史,谥曰“质”。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为太极立模范,与董尔、王遇等参建之,皆未成而卒。

蒋少游,乐安博昌人也。慕容白曜之平东阳,见俘入于平城,充平齐户,后配云中为兵。性机巧,颇能画刻。有文思,吟咏之际,时有短篇。遂留寄平城,以佣写书为业,而名犹在镇。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与高聪俱依高允。允爱其文用,遂并荐之,与聪俱补中书博士。自在中书,恒庇李冲兄弟子侄之门。始北方不悉青州蒋族;或谓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艺自达,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高冲曲为体练,由少游舅氏崔光与李冲从叔衍对门婚姻也。高祖、文明太后常因密宴,谓百官曰:“本谓少游作师耳,高允老公乃言其人士。”眷识如此。然犹骤被引命,屑屑禁闼,以规矩刻缋为务,因此大蒙恩锡,超等备位,而亦不迁陟也。及诏尚书李冲与冯诞、游明根、高闾等议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亦访于刘昶。二意相乖,时致诤竞,积六载乃成,始班赐百官。冠服之成,少游有效焉。后于平城将营太庙。太极殿,遣少游乘传诣洛,量准魏晋基趾。后为散骑侍郎,副李彪使江南。高祖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迁前将军、兼将作大匠,仍领水池湖泛戏舟楫之具。及华林殿、沼修旧增新,改作金墉门楼,皆所措意,号为妍美。虽有文藻,而不得伸其才用,恒以剞劂绳尺,碎剧匆匆,徙倚园湖城殿之侧,识者为之叹慨。而乃坦尔为己任,不告疲耻。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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