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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以来，亿翰智库推出主题为“城市 产业 科技”的《亿翰大讲堂》专家访谈直播栏目，旨在联合业内权威专家，共同探讨“城市规划、产业发展、科技赋能”三者之间的协同发展关系，给行业提供全新的参考借鉴，共同促进行业的欣欣向荣。
本次直播访谈的主题为“以人为本，打造老年友好的城市环境”，亿翰智库特别邀请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副所长周海旺，亿励盛康养产业研究院院长张小兵，共同为大家带来专业的分享。
以下为直播访谈内容整理：
主持人：金波 亿翰智库董事
主讲人：周海旺 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副所长、张小兵 亿励盛康养产业研究院院长
Q和一些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国家现在老龄化的程度究竟到了什么样的水平？
A: 人口老龄化，它是全球性的趋势。最早进入老龄化阶段的是西方发达国家。我们国家人口老龄化与国际上其他一些国家相比，有我们自己的一些突出特点。在五六十年代，我们还是很年轻的社会，出生率很高，每个家庭生5-6个孩子。但是由于从70年代后期开始，实施了计划生育政策，出生人口数量开始迅速的减少。根据最新统计，截至去年，平均每个家庭生1-3个孩子，我们国家的人口老龄化的特点与其他国家相比是增长非常快的。到2021年底，全国60岁级上老年人口的规模已经超过了26亿，占全国人口的18%。我们国家的一些城市，比如像上海，老龄化的程度会更加的高一点。全国在2000年进入老龄化阶段，60岁以上人口占全国人口的20%，但上海市1979年就进入老龄化阶段，比全国早了21年。根据统计，到目前为止，上海户籍人口中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已经超过了550万，占到上海户籍人口的37%以上，其中8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达到80多万人。上海的老龄化程度、规模以及发展速度在全国各个城市中也是最高的。上海在老龄化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探索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也可以为全国其他地区其他城市应对或者解决老龄化问题提供借鉴或者参考。
Q很多国家现在都开始着力在打造老年友好城市，什么是老年友好城市，标准有哪些？
A:在2000年以来，WHO世界卫生组织在老龄化的背景下倡导的关于老年友好城市怎么为老年人创造更加适合老年人生活城市环境，推荐了一些标准。创建标准包含八个方面，主要涉及老年人的收入保障、老年的健康、老年医疗卫生服务、老年人的居住环境、老年人的交通出行、老年人的参与社会等等。因为全世界各个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不一样，国际国情不一样，无法制定具体的标准，世界卫生组织选定了全世界33个城市进行老年友好城市的创建试点，中国的上海、北京也在其中。上海在探索创建老年友好城市过程中，很多街道社区也在就不同层面的老年友好城市社区建设，到目前为止也取得了良好的进展。
目前，我们已经进入长寿社会，以上海为代表，人们平均的寿命达到88岁，百岁老人有3000多人。上海和北京在老年友好城市、老年友好社区的建设上推出了很多规范性的文件。上海卫健委、北京卫健委陆续出台《开展示范性全国老年友好社区创建工作指导意见》，北京要求到2035年做到全覆盖，上海从规划到社区的建设，再到社区治理都制定一系列的工作模式和长效机制。从老年友好社区角度来看，要求做到三个友好，空间友好，服务友好和人文友好，从住房问题、交通问题、医疗问题、健康管理问题、老年再就业问题以及尊重爱护问题都做出细致要求。国家规划对于老年友好社区发展提出明确要求，要求发展到5000个老年友好社区。另外，国家对于老年友善医院、老年病医院发展也提出要求，从老年人管理、老年人服务、医院医疗环境再到医院服务环境、服务文化等等几个方面都出台完整实施标准。上海已经有54家医院通过了老年友善医院的评比，国家对于适老化以及老年友好从城市到社区到居家服务再到医疗服务各个方面都做全方位立体化的努力。
Q按照人口老龄化的形势，国家和地方政府对老年居住环境做出的适老化改造有哪些？
A:老年居住环境是老年友好城市创建过程中的重要部分，老年人的一天中基本都是在社区以及居住环境中度过的。因此，对老年居住环境的适老化改造也是政府或非常重视的一项工作。近年来，上海市民政局在适老化改造上做了很多探索，主要涉及到地面平整、防滑、厨房卫生间设施改造、环境改造、墙壁加装扶手等等，但总体来说发展较慢。十三五以来，2020年民政局专门出台了《加快老年居住环境的适老化改造》政策文件，明确提出根据老年人家庭的评估情况最多提供3000元补贴。十四五规划中也将上海市养老服务事业纳入重要内容。不仅涉及家庭内部环境的改造，还涉及老年人居住小区环境改造，从加装电梯、建立老年浴室，老年公共厕所等老年公共设施推进适老化改造。
适老化改造和城市发展也有着密切关系。目前适老化改造对象基本上是老旧小区，或者是年龄偏大、生活条件、生活环境不太好的人群。从适老化发展历程来看，最早开始，是以特困老人为主进行适老化改造，是政府牵头的、引领性的半公益或公益性项目。从特困老人，例如失智失能、高龄、残疾老人逐渐过渡到低保老人、空巢老人以及计划生育的特殊人群，最后逐渐延申到全部老年人群，上海的全部老年人群都可以根据年龄、补贴要求的不同、低保低收入层次申请不同档位的补贴。
Q从老年人的需求出发来看，他们需要哪些方面的适老化改造？
A:2020年对于上海南京东路街道专门做了适老化改造调研，从调查结果来看，超过九成老年人希望对生活环境进行适老化改造。对于房龄越久的房子，老年人的改造意愿越强，对于室内的改造，有一半的老年人提出需要对厕所、浴室进行适老化改造。比如像在淋浴间加装扶手、防滑垫、马桶以及考虑到老年人坐轮椅进出不方便，需要对浴室门进行拓宽。另外，还有老年人提出老房子中，厨房电路老化以及煤气、水管老化的改造需求。对于老旧小区老年人也有一些适老化改造需求，有超过30%的老人希望小区晚上的照明的灯光以及楼道灯光应该加强，小区绿化设施场地需要增加，休闲休息场所建设的需求，以及老年活动设施、服务设施、健康管理设施的增加的需求。从调查结果来看，2/3的老人虽然需要改造，但是有2/3的老人不愿意个人承担相关的改造费用，只有1/3的老人愿意出一部分费用，但是费用总体不希望超过3000元钱 想用比较低的费用来改造所在的居住环境。
老年人的生活观念决定了怕花钱的特点，他们虽然觉得居住环境要改造，但是最好是政府出钱，或者其他人出钱。因此，对于未来支付方式的适老化上，一些金融创新是值得研究的，例如商业保险支撑适老化改造，以及推出相关服务产品打造适老化城市。另外，除了居住环境、社区环境的适老化改造，公共环境的适老化改造也是老年人的需求之一。例如上海银行，在网点增加类日间照料的内容、读书喝茶的内容。由于生活不断数字化，老年人逐渐取代年轻人作为银行网点客流主体，公共场所适老化的改造可以增加老年人群服务体验。随着网上银行使用程度的加深，app对于老年人的适老化改造也是趋势之一，字体放大、语音清晰、人脸识别简便都是老年人的相关需求。
Q进行适老化改造存在哪些突出困难和问题？
A:通过调研发现，不同的小区在改造中面临的遇到的问题是不一样的，中心城区比如像南京东的街道区域的改造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空间小。以前一户人家住的房子现在住了十户人家，改造空间十分有限，只能做有限的改造。另外，很多老旧房屋根据老建筑保护政策，超过50年的老建筑需要受到历史保护，很多老房子没办法动迁，因此没办法进行根本性的改造。如果只改造内部设施不对外观进行改造，改造成本过于高昂，甚至高于建造新房。对于一房多户的房子来说，可以通过抽户的方式进行改造。通过将两户居民搬走，利用空出来的房间进行公区设施的改造。但这种改造方式的弊端也很大，给与租户的动迁费投入巨大，费用只能从政府或街道有关政府部门出，改造成本过于高昂。另外，原拆原建的改造方式也是一种有特色的改造方式，通过将四层楼或五层楼的老建筑拆掉，在原址新建13或14层的小高层建筑，在改造过程中实现了每户人家拥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房型结构也得到改善，居住环境也得到了提高，增加了公共体育场所，增加绿化，增加地下车库停车位等。这种改造方式很受民众的欢迎。但另一方面这种方式也存在弊端，改造期间老年人需要一定的过渡时间，需要在外居住一段时间，另外前期政府的投入也比较多。对于加装电梯的适老化改造中，也存在着一定的困难。面临着一楼、二楼和楼上的各层居民之间成本分摊的问题，以及有些楼房并不适合加装电梯，比如对低楼层的采光、通风都会有一些负面影响。有些老年人虽然有适老化改造需求，但很多老年人不愿意出钱，目前一些地区正在探索解决方式，例如通过使用子女公积金支付部分改造费用、一些国开行、金融机构、政府部门提供低息贷款等，支持老旧小区的适老化改造。即便政府给予相应补贴，但适老化改造过程中仍会遇到相应阻力。
目前对于老旧小区的改造，仍处于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一些更新或提升的阶段，无法得到彻底的改变。从适老化角度来看，只能兼顾几个方面。首先是安全性，例如改造电路老化问题、厨房燃气问题等，只能优先考虑安全性。其次是便利性，例如增加文化活动场地，路灯改善等对于老年人基本日常生活的改善，但总归不是根本性的办法。
Q对于像疫情期间黄浦区老旧小区密集、改造困难的区域，适老化改造方案有哪些？
A:在今年上海疫情当中，按照人口比例来算，黄浦区是上海各个区中阳性比例最高的区域，这与黄浦区过度密集的人口结构以及居住环境有比较密切的联系。黄浦区是拥有上海市老旧住宅最多的区域，很多老旧房屋有待更新改造。这类居住环境除了不利于老年人正常生活外，还增加了卫生防疫的难度。此次疫情中，鼓励大家开窗通风以减少病毒在室内聚集，但由于黄浦区很多老旧小区房屋过于密集，开窗通风会增加病毒在楼与楼之间的传播风险，并且由于老旧小区活动空间较小，人与人近距离接触机会也更大。因此，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老旧小区的面貌，尤其是从城市安全角度、卫生防疫角度来说，降低区域人口密度、人口数量是一种解决办法。对于老年人群来说，到养老院养老是一种很好的办法。现在很多新建养老院都处于郊区，设施条件也都比较优秀，医疗条件也在不断改善。很多上海中心城区的老人人群集中选在到浙江嘉兴或者苏州、上海郊区进行养老。除了这种抱团养老的方式外，有些老年人选择到与几个朋友共同到郊区租房，聘请专业的人员提供照料、护理、生活方面的服务。通过这些养老形式鼓励生活在城市中心的老年人到郊区养老，将中心城区房子改造后用于出租给年轻人。这样对于年轻人来说，既减少上班通勤时间，也利于年轻人生活，对于老年人来说，老年生活条件生活质量得到了改善，各方面条件都得到了提升。政府可以在中间起到沟通的桥梁的作用，无论老年人选择从中心城区出去或留在中心城区，都可以为老年人提供更多中的选择。
对于一些不愿意搬出去的老人来说，他们已经在居住的小区生活了很多年，邻里之间可以相互照料。政府可以采取对于整个小区进行改造的方案，清理妨碍交通的乱搭乱建、改善小区和楼道的照明以及对于小区地面重新铺路等更新改造。让老年人在生活上可以不需要被照料。另外，从防疫角度来说，要倡导老年人接种疫苗。根据统计数据来看，60岁以上老人疫苗接种比例只有62%左右，需要倡导符合接种条件的老人尽快接种疫苗。
Q非老旧小区，普通居住小区的适老化改造需求一般会集中在哪些方面？
A: 现在老年人的构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进入退休阶段的老年人的文化程度越来越高，对精神文化、生活各个方面的需求也越来越多样化，社区环境的适老化改造过程中要根据老年人的需要针对性的配置。在对上海几千名老年人开展调查问卷后，调查结果显示，社区中活动最多的是老年人，老年人反馈最多的问题就是健身活动场地不够，希望能够增加体育健身的活动场所。现在很多街道也在推进这方面的适老化改造，例如增加社区综合服务文化活动中心。服务中心提供一些日托服务，老年人可以去吃饭、理发、洗澡，或者开展一些精神文化生活。甚至配备一些床位，对于有需求的老人可以在服务中心常住。但现在这种综合性的服务场所规模仍然较小，布局较少，需要更多靠近居住环境的综合性服务场所。但一些老年人活动也会面临一些问题，例如老年人晚上唱歌、跳舞的声音，如果在小区内对于居民的影响较大。因此，未来社区在适老化改造方面也会做出一定创新或调整。例如建设老年人的练歌房，和商务练歌房一样，具备隔音效果，里面的人不会影响到外面的居民。
Q从居住配套方面来看有哪些适老化改造是比较受到老年人欢迎的？
A: 在室内环境的装修改造中有许多方面需要注意，使用的材料应该是环保的、可靠的，不能是对老年的健康有危害的、假冒伪劣的。在装修时安全性一定要放在第一位，装修材料的品质定要是比较可靠的。另外可以增加一些科技化的设施设备，比如客厅的摄像头、红外感应装置、报警器等。现在很多养老机构已经在使用一些科技化的设备来增加老年安全，子女在外工作时也可以实时看到家中老人的状态。由于目前我国老龄化程度已经很高了，预计到2050年左右，上海户籍人口中近一半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那么所有的小区从规划建设服务中都要考虑老年的需要。比如像门宽进出轮椅是否方便、厨房是否适合老年人，房间布局是否可以适应家庭规模的变化等。新的居住小区一定要根据老年的需要来进行规划设计。虽然可以从科技赋能的角度为老年人提供智能化生活，但还需要考虑到老年人的学习成本，选择合适的产品对老年人才会有帮助。例如安置具备健康服务功能的智能机器人，老年人在需要医疗服务时可以语音直接叫后台医生提供线上服务。另外在一些家装设计上也需要考虑到老年人的使用需求，例如进门处安置置物台，可以减少老人弯腰的次数；安装可以调节高度的切菜台，老人随着年龄的衰老，身高也降低了，可以根据需要设置符合身高的高度。
Q在适老化的推进中，政府，家庭，社会组织如何参与，分别承担什么角色？
A:在适老化推进中，各个组织承担各自的一些角色。对政府来说，在适老化过程中起到组织管理规划的作用、制定总体的战略规划、投入资金引导工作的正常开展、对提供服务的公司进行评估、审核、监督的作用。这些职能靠社会组织或企业来说是很难完成的。
对于企业、一些社会组织、慈善机构或者个人来说，可以提供一些捐助，帮助困难老人改造居住环境。
对老年人个人或他的子女来说，消费观念也需要做出一些改变。很多老年人以后都要把财产 房子全部留给子女，自己省吃俭用一辈子，不考虑自己的生活质量。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生命质量有很多的保障，老年人自己的消费观也要改变。各个市场主体或者个人、政府、社会组织都需要自己参与才能把适老化推进工作做好。
Q如何建立适老化改造的长效机制？
A: 老龄化是长期的面临的问题，养老服务是需要长期改进的工作，要建立长效机制涉及到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政府要有全局的统筹规划，比如今年可以加装多少部电梯，帮多少个老年人家庭进行改造，多少个小区达到老年友好小区。第二个方面是资金的筹措也需要有长效机制。政府的投入是有限的，不能全部靠政府来投入，在长效机制里面，除了政府继续投入以外，还要有金融机构的融资、社会企业的投入、老年人家庭的投入，建立多方共担的资金融资机制。第三个方面是要有一套比较完善的评估制度。对不同老年人家庭，可以根据健康状况、年龄、居住形式、房屋情况来综合评估需要政府提供多少补贴。目前民政改造方面评估标准相对比较简单，主要以补贴低保低收入家庭为主。我们需要根据现有实践基础上总结一套更好更科学的评估办法，对老年的家庭进行评估，让更多的老年人是根据家庭情况获得政府提供或者社会组织提供的一些帮扶。第四个方面是管理的制度。比如像筛选些企业有资质参与社会的改造，因为适老化改造是政府牵头的公益事业，需要科学管理的机制，包括企业的筛选、过程的管理、事后的评估都非常重要。第五个方面是通过科技赋能实现长效机制。通过科技赋能居住环境的适老化来提高服务的效率。未来高龄老人会越来越多，未来上海会有200万的高龄老人，无法实现每个家庭都配备护理服务人员上门服务，更多的是要通过科技手段来提高服务的效率，更好的为老年人提供各种有需要的、及时便捷的服务。现阶段的适老化改造是以政府主导的公益性的项目，实现长效机制，未来应该变得更加市场化，对于低保低收入人群由政府来兜底，做普惠的事情，对于有另外需求的，可以由市场企业参与，将适老化改造变成全民参与的事情。另外，在支付上实现金融化的趋势，进行金融化创新。金融化的适老化产品出现也是建立长效机制的方法之一。
